「說什麼傻話。哪有人訂婚訂了快一年還不結婚的?你跟你未婚夫從小就一塊兒長大,高中交往到現在都快十年了。又不是相親結婚,還要多一點時間了解對方才敢嫁。你不急,人家可急了,親家公、親家母昨天又打電話來催了。」溫母笑嘆,還以為女兒害羞。
「我……我現在還不想嫁啦!」溫穗心重重跺腳一喊。溫父溫母的笑容終于被她跺掉,這才明了女兒真的是在強力抗拒結婚這件事,並不是在忸怩作態。
「穗心,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任性?婚事讓你這麼拖著,都快變成老小姐了。你說不想那麼快結婚,對方也順了你好幾次,你竟還不懂得退讓?難道真想拖到人家不要你了,你才甘心?你丟得起這個臉,我們可丟不起!」溫父脾氣一來,重重地坐到沙發上,鼻子不斷噴氣,一副氣極了的模樣,看也不看女兒一眼。
「訂婚時根本就是你們自作主張,趕鴨子上架。這一次,我說還不想嫁,就是還不想嫁!」溫穗心委屈地紅著眼眶,氣父親竟然一味堅持,從不過問自己女兒的心情是如何。
「好了、好了,你們父女怎麼老是像兩頭牛似的互相杠上?這是喜事啊,大家好好談,火氣有必要這麼大嗎?」溫母見情況開始失控,趕快為父女兩人打圓場。
「看看你的寶貝女兒,等她什麼時候懂事明理了,我火氣就會消了。」溫父余怒未消地回話。
「老頭子你少說兩句。」溫母擰起眉頭。
「我說不想嫁,就是不想嫁!等你們什麼時候重視我的感受,我自然就會懂事明理了!」溫穗心哭了出來,轉身朝樓上跑去。
「穗心、穗心!」溫母擔心地想跟過去。
「不要跟上去,讓她回房間好好想一想!」廠溫父氣呼呼地把老伴叫住。
溫母心疼地看看樓上,明白是該讓女兒一個人靜一靜,只好嘆了一聲氣,然後坐回沙發。
「真是的,你還不知道女兒的拗脾氣?好好跟她說嘛!搞不好,穗心是犯了人家說的什麼……婚前恐懼癥,旁人急也沒用啊。」溫母埋怨,掀掀被遺棄在桌上的農民歷,臉上有一絲失望。
「條件那麼好的金龜婿還往外推,她有沒有搞錯?她知不知道,能跟人家結親家,已經是高攀了。」溫父緊緊皺眉,額頭擠出兩道深溝,又多念了兩句。
「算啦,以前老一輩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句話就決定;現在可不一樣了,兒女婚事由不了你作主。你沒看見穗心哭的那模樣,你忍心逼她?等她平靜一點,再好好跟她談一談。」
「唉。」終究是自己養了二十幾年的寶貝女兒,溫父的心也軟了下來。
「好吧,晚飯時再叫她好了。到時,我再跟她溝通、溝通。」溫父揮揮手,表示讓步。
溫母微笑地拍拍他的手。
晚餐的時候,溫母到穗心房間敲了半天的門,卻沒人回應,她自動推門進去,才發現房內空無一人。
他們的寶貝女兒不見了!只留下一張紙條,言明她離家出走,逃婚去了!
「逃婚?這個不孝女!」溫家傳出溫父的獅子吼,震得沒有月亮的長長星空,整夜不得安寧。
***
溫穗心拖著行李走在路上,耳邊忽地听見一陣隱約的雷鳴聲,讓她心底一驚。
「喝!難道老爸又開吼了?」她心虛地縮了縮脖子。「老爸別怪我啊,是你逼我的。」
她,溫穗心,今年二十八歲,是已經訂婚一年的半已婚婦女。即將結緣的對象,是與她從小一塊兒長大,認識了二十八個年頭的青梅竹馬。
斑中畢業那天,青梅竹馬跟她告白,之後去國留學七年,三年前才拿到學位回來。
她守著當初的承諾,乖乖等了他七年,交往兩年後,去年,兩人終于在長輩們半推半就之下訂了婚。
他對她很好,她也很喜歡他。但是,最近不知怎麼回事,只要一提起結婚的事,她就感到說不上來的煩悶。
她的腦袋一直打轉著,拖著行李毫無目的地亂走,走了好久,她才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慘了!光忙著離家出走,卻忘了打算離家之後的事。」
怎麼辦?可以投靠誰呀?她無助地站在街頭發楞……
***
三更半夜被執著不歇的門鈴聲吵醒,即使再有風度的人,都會有想要扁人的暴力沖動。
向至龍也不例外。
他滿臉圈叉地從床上起身,隨意撈起一件衣服,披住結實的上半身,趁門鈴被門外擾人清夢的白目家伙按到燒壞前,忍著火氣打開門。
不料門一開,迎面撞進了一個小淚人兒。
「嗚嗚—一阿龍——」淚人兒撲進向至龍的懷里,像只剛出水的八爪章魚,緊緊纏附在他身上。
「穗心?」向至龍清醒了,驚訝地俯頭,望著那顆在他胸口鑽呀鑽的小腦袋。
她怎麼跑到他獨居的公寓來了?
「嗚嗚嗚——」她哭得可憐兮兮,正努力尋求溫暖的安慰,只能用哭聲回應他。
向至龍嘆息一聲,無奈地擁住她,一邊將她帶進門內,一邊騰出手關上門。
「別哭了,怎麼三更半夜跑來找我?發生什麼事了?」他微微蹙眉。
「嗚……我……嗚嗚嗚——」她那張嘴還是忙著嗚咽,沒空回答。
此時電話鈴聲突然大作,向至龍的雙眼先是疑惑地看向壁上指著三點的時鐘,然後瞪向電話,最後又將視線移回她身上。
敝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都已經三更半夜了,還這麼熱鬧?怎麼大家全都選在這個時候不睡覺?
「穗心,你先坐到沙發那邊,我去接個電話。」他拉下她黏在他身上的手腳,推了推她的後背,看著她乖乖坐到沙發上,還自動自發地從桌底下撈出面紙盒抱在懷里,一張一張地抽出來擦淚,他才走到一旁,接起那通響得堅忍不拔、意志驚人、一聲催過一聲的電話。
「喂……」只來得及說一個字,向至龍馬上被對方迅速淹來的淚水、口水和焦急的大嗓門給逼得將話筒拿離耳旁一寸,掏掏耳朵,好一會兒才再度將話筒擱回耳邊。
他听著話筒,眉毛越揚越高,訝然地回頭看看坐在沙發上的淚女圭女圭好幾眼。
「……沒事,她在我這兒,請放心……我明天再跟你們聯絡,你們一定累了,好好休息……」向至龍小心地觀察溫穗心的動靜,見她仍然背對他,兀自陷在自憐、傷心之中,他壓低音量應對了幾句,匆匆安撫交代後,不等話筒另一端感激的淚水和口水收干淨,便掛掉電話。
向至龍若無其事地走到溫穗心旁邊坐下,拉了拉幾分鐘前才匆忙穿上的睡衣。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陣,只有溫穗心的嗚咽聲,有一下沒一下豹,回蕩在四十多坪的公寓里。
「嗚……我……我離家出走了……」她吸吸鼻子,主動向他招認。
他點點頭,談淡地嗯哼一聲。「離家出走?穗心,你的叛逆期已經過期很久了。」他有些涼涼地諷她。
她不悅地嘟起嘴。「就是因為叛逆期從沒離家出走過,所以現在才想試試看。」她賭氣說道,不知不覺忘了流淚。
他抬起一只大掌,揉亂她的頭發後,掌心往她額頭施力一推。沒有心理準備的她,頸子不由自主地向後仰了一下,嘴里下意識地輕「啊」一聲。
「亂來。」他沒有笑容地輕斥。「你知道這樣會讓多少人為你擔心嗎?」
她委屈地模模額頭,垂下腦袋,接著又馬上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