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至龍心冷了。
她不信任愛情,也不信任他,寧可相信自己眼楮所見,卻听不進他的辯白和解釋。
「我以為,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保證。原來我的努力還不夠,還是無法讓你安心。我盡力不讓你知道我收了多少情書,盡力不讓你知道有哪些女孩子想接近我,就是怕你會想太多、鑽牛角尖。沒想到,我的體貼,竟然變成我們之間信任破裂的最大導火線。是我對自己的處理方式太過自信,還是太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夠了解你?」向至龍疲倦地扒了扒頭發,話語里有領悟、有失望。
他的話,讓她倏地冷靜下來。
天啊,她的話好可怕,不但傷了他,自己也被刺得傷痕累累。「我……對不起……我……」
「我沒變,穗心,我的心一直沒變。你為什麼看不清我的心?」向至龍郁郁地掉開眼,神情是濃濃的倦怠。
「阿龍,對不起。你對我非常的好、非常的體貼,但是,就是因為你為我想得太多、做得太多,我反而覺得好像被你排斥在一段距離之外。我很痛苦,很想靠近你,卻苦無門路。很想多知道你的事,又怕知道了太多,會讓我承受不了。好幾次,我一直掙扎著想打開你的抽屜,看看是誰寫了一封又一封的情書給你;也好想偷偷跑到你的公司去,看看你是真的加班晚歸,還是跟其他的女同事出去了;還有……」她再也說不下去。
這些不安的想像,幾乎要摧折她的靈魂和對他的愛意。
他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你真的無法信任我嗎?」
「我不知道……」她痛苦地搖搖頭。
「我愛你,穗心。我真的愛你。」他再試一次,企圖用這最後的手段,來喚醒她執迷、猜疑又不安的心。
「你不用因為我把青春都給了你,覺得對不起我,所以想要對我負起責任。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能力承擔挫折。你如果不是真的愛我,就不要在這一刻告訴我。李曼麗跟你很相配,真的。」她低下頭不看他,昧著自己的心,說出言不由衷的話。
向至龍閉上絕望的眼,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張開眼,語調平板地開口。
「穗心,既然這樣……」
她抬起頭,靜靜地等他說話,心里有了可怕的預感。
「我們分手吧。」他說。
第十章
他愛不愛她?
有多愛?
會愛她多久?
溫穗心一直想問向至龍的問題,終于得到了答案——
他主動向她要求分手。
他愛不愛她?
大概是不愛她了。
有多愛呢?
看樣子,好像是淺了一點,淺到無法對抗他們之間的猜疑。
會愛她多久?
至少不會是天長地久。
累積二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情分,還是被她歸零了。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玩著自問自答的游戲,越玩越悲哀。
向至龍提出分手的時候,她並沒有掉淚,只是平靜地接受,然後在第二天,主動離開他的公寓,搬回家去。
她沒有哭,但是靈魂空掉了,空到擠不出眼淚來。
在她的世界里,時間的流逝對她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她跟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幾乎都是憑著本能行動和反應。
心里只想著,他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跟李曼麗笑著相擁?身邊又有幾個女孩對他表示好感?他是不是正熱心地為哪個女孩解決問題?他……
去、去、去!別想了,溫穗心大笨瓜!你跟他沒關系啦!她雙手揮向空氣,把浮現在眼前的向至龍的大頭影象驅散,試著提醒自己。
把煩惱源除掉,不必繼續猜想誰愛不愛誰的問題,應該就沒煩惱了啊!為什麼現實總和想像背道而馳?
重重仰躺到床上,伸出手,看向空空如也的手指。
原先應該戴著訂婚戒指的地方,不知不覺的,早已經因為太陽的關系而出現一道淺淺的圈形痕跡。
看著看著,心頭又空了一大半。
「不要哭,溫穗心,不要哭!是你自己把戒指丟掉的,哭什麼?」她不斷告訴自己,拼命壓下即將涌上的淚水。
***
兩家的父母,都各自接到了他們子女的親自知會——向至龍和溫穗心兩人,決定取消婚約。
即使他們再開通、再尊重兒女的意見,對于解除婚約這種沒面子的事,還是不能釋懷。兩家的長輩彼此見面,也因此萬分尷尬。
偏偏孩子們分手分得那麼平和,做父母的也無法幫自己的孩子討公道,指責是哪家孩子負了哪家的孩子。
不知不覺的,除了兩個年輕人像是形同陌路,幾乎不再往來外;連他們的父母,也慢慢地疏遠了關系,見了面不再寒暄,只剩最基本的點頭招呼而已。
敏感的街坊鄰居也察覺到了,紛紛交換著向、溫兩家解除婚約而失和的傳言。
般到最後,向、溫兩家的人都不太敢出門,以免見到鄰居們好奇刺眼的探詢舉動。
「唉……丫頭回來了,卻還是見不到她的面。人明明回來了,怎麼還是覺得像丟了一個女兒?」溫父哀怨地望著樓上。
「女兒心情不好,就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溫母也無奈地搖搖頭。
「兩個孩子從小一塊兒長大,兩小無猜、感情好得不得了,所有街坊鄰居都看好他們兩個,怎麼會說分手就分手?」
說到這個,溫母也惋惜萬分,深深地嘆息一聲。她也是盼了好久;還以為女兒今生的幸福歸宿早就找到了。
實在是好事多磨,磨到最後就這樣沒了。
「真想不到,二十幾年的感情,竟然就在陣前臨門一腳、就要結婚的重要時刻吹了。現在的年輕人啊,還真能‘提得起、放得下’。唉呀,我們老了啦!」溫父難過得沒有心思去對手中這一期的彩券號碼,最後心煩地把幾張彩券感熱紙丟到專門存放統一發票的鐵盒里。
「老頭,你就別再念了。嘮嘮叨叨的,念得我也跟著煩起來了。」溫母皺緊眉頭,沒好氣地瞪著老伴。
溫父不敢造次,乖乖壓下繼續嘟嚷的沖動。
女兒的幸福頭彩,就這樣眼睜睜地飛了。他們做父母的,難免失望呀。
「我看,讓她出國去散散心好了。」沉默了半晌,溫母沉重地開口。
「出國?你要讓女兒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看她是要去讀書,還是要去玩,隨便她。讓她留在這里也不是辦法,這孩子有心眼的時候,都是悶著不發作,我怕她會把自己悶壞。不如把她送遠一點去,也省得觸景傷情。」
「可是……我會舍不得啊!丫頭都養這麼大了……」溫父難過了起來,眼眶泛紅。
「舍不得也沒辦法啊,這孩子需要復原的空間。」溫母很冷靜,但是,眼眶也紅了。
溫父、溫母各自難過了好一會兒,然後溫父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猶豫地看著溫母。
「不過,老伴,我們哪來那麼多錢送穗心出國?」
「呃……」對厚!溫母苦惱地抓抓頭。
那他們剛剛討論了半天,還傷心了半天,豈不是白搭?
「唉——」兩人為難地互相對看,然後同時嘆氣。
那……還是把地點改一下吧。
屏東或是台東,這兩個地方好像也滿不錯的。」
「鈴——」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喂。」離電話最近的溫爸有氣無力地接起電話,突然,他表情一變,張口結舌地傻住了,像是被人點了穴,一動也不動,被動地听著對方說話。
好一會兒後,溫父呆呆地掛上電話,像是在夢游似的,不可置信地張著嘴。
「怎麼了?」溫母拉住丈夫緊張地問,不會是哪一張支票跳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