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莊氏善妒,董亦橋身邊的女人一個修理過一個,依然無法把丈夫的心留住,只搞得自己惶惶不可終日,疑東疑西、脾氣暴躁。
林氏惱羞成怒,一拍桌子,忿忿道︰「狗咬呂洞賓,好啊,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麼手段把丈夫的心拴住!」
見林氏起身,莊氏也認為自己該講個兩句話,替婆婆壯大聲勢,她說︰「你既無婦德,又不懂得孝順婆婆,你早晚要得報應的。」
郁以喬沒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桌面上的冷茶水。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兩婆媳進門那麼久,銀喜連茶水都沒奉上,果然,換了人就不合用,若是紫荷,茶水待客這種事根本無須她提醒。
可是,換的不過是一個婢女,那麼若換的是男人,她能用得順手順風?
她把剩下的冷茶水全吞下,苦澀緩緩從喉間落入月復里,她說不清楚那是什麼滋味。細細的寒風從她的毛孔里一點一點滲了進去,把她的知覺侵蝕出千瘡百孔。窗外,下雨了……
莊氏的話很快就兌現,郁以喬得到報應了。
皇帝下旨賜婚,鄭允娘成為董亦勛的側妃。
如果這個時候,她還堅持等待答案的話,那她的腦子就是有問題。
胸口異常熱脹灼痛,仿佛所有的哀怨傷心全如洪水般累積在胸口,偏偏唯一的出口被銅汁鑄死,無法宣泄,她只能用力卻無奈、不斷地、徒勞無功地掙扎著。
問她痛不痛?當然,有千百只手在她腦中抓著扯著撕著,非要把她撕成兩半不可。但再痛又如何?當男人的心不在,哭是錯、痛是錯,連難過哀傷都是錯,她何苦用過錯為難自己也為難別人?
也許她早就錯了,穿越、重生,她的奇跡是齊翔、大橋和蘇凊文合力為她求來的,這輩子,她該做的是和他們重逢,而不是愛上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男人。
既然錯了,就該改過來的對不?
已經超過一個月,董亦勛沒有回來,而一道聖旨讓她失去耐心,她知道,光是關在屋里自傷已然不夠,她必須做一點事情來……圓滿未來以後。
心里存下計較後,她領著五個孩子,第一次走進董氏的屋里。
鄭允娘正在縫制小衣服,溫柔的側臉、溫柔的表情,她不發一語,卻讓人看見幸福的模樣。
如果對方不是這樣幸福著,或許她可以給自己一點機會翻供,說鄭允娘無奈、說她被命運逼迫,不得不成為董亦勛的妾,但能夠露出這樣的表情,她無法想像,鄭允娘和董亦勛不是真心相愛。
鄭允娘听見動靜,轉過身。見郁以喬對她一笑,她連忙起身相迎。「姐姐。」
郁以喬討厭這個稱呼,但她壓下這份感覺,對她說︰「一切都還習慣?」
「是,姐姐把所有事都安排得很好,我住得很舒適。」
向紫荷瞥去一眼,郁以喬低聲道︰「我不居功,這些全是王爺讓人安排的,與我無關。」
「若非姐姐寬容大度,妹妹也不會有平靜日子可過。」
很好,是個乖覺聰慧的人,這樣的女人和董亦勛很般配。她不想迂回,只想速戰速決,于是招招手,讓五個孩子近前。
「我帶他們來讓你認認,這是禹襄、老大,六歲了,聰明、反應快,雖然不愛背書,但是記憶力很好,只要用他喜歡的事來誘導,再難的書都可以記得起來。他是老二禹寬,孩子王、有領導能力,脾氣有些急躁,但很有正義感。這是老三禹祥,個性較內向,但做事細膩嚴謹、不服輸,事情若是做得不好,就會一遍一遍反覆、直到做到完美為止。
「這是老四瑀月,之前有點膽小害羞、不愛說話,但最近進步很多,善良體貼細心,喜歡女紅,是紅菱的得意門生。她是老五瑀華,年紀小卻有擔當,常常護著姐姐不教人欺負,她想學武功、當俠女,可在這樣的家庭是難的,不過我還是讓人教她一點拳腳功夫,健身總是好的。」
「姐姐為什麼同我說這些?」鄭允娘問。
鄭允娘不僅人美,連說話的口氣都溫柔到讓人心順,別說董亦勛喜歡這樣的女人,便是她,也無法昧著良心說討厭。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她們一個天生是羊、一個天生是草,她們是食物鏈里頭的消費者和被消費者,角色對立,注定無法成為知交。
郁以喬沒回答,卻督促孩子喊人。「快喊娘。」
董禹襄向她望去狐疑一眼,說︰「她是姨娘、不是娘。」
「有差嗎?我介紹你們的時候,有說誰是嫡子、誰是庶子?何況我不是你們的親娘,你們不也喊我一聲娘?娘不是教過你們,分嫡庶是再傻不過的行為,一個人能受尊敬是因為有成就、有能力,也不是因為他來自什麼樣的家庭,或者是庶是嫡,只有最無能的人,才會在心里頭將人分階級,以為這樣便能提升自己,把旁人踩在腳底。」
「這是規矩。」董瑀華添話,她也不樂意旁人佔了娘的位置。
「再大的規矩也比不上真心疼惜,如果你們肯敬愛娘親、娘親肯疼愛你們,那麼姨娘和娘有什麼差別?倘若彼此都做不到真心真意,那麼便是規矩束縛著你們,又有什麼意義?」
「可……她當了娘,你怎麼辦?」董瑀月鼓起勇氣說,聲音里頭帶上哽咽。
郁以喬幽幽輕嘆。還能怎樣,自然是退位啊。
模模董瑀月的頭發,把她抱近,郁以喬軟聲哄慰,「告訴娘,有一個娘疼你好呢,還是兩個娘疼你好?疼惜當然是越多越好的呀,就像娘,有三個外婆疼呢,多幸福啊,只要你心里不厚此薄彼,那麼多了一個娘、不是更好?」
「沒有關系嗎?」董禹祥仰頭問。
「當然沒關系,以後你們要敬她、愛她,把她當成真正的娘來對待,每天請安問好,就像對我做的那樣,可以嗎?」
董禹寬不語,只是張起一雙圓滾滾的眼楮直瞅著她。
真是的,才五歲呢,心眼就這麼多,這是在替自己找難過?
董禹襄想開口,卻讓她阻下。
「你們先回去做功課吧,若能把大字寫完,下午我領你們做麻糟,好不好?」
不像以往興匆匆地應好,五個孩子像是嗅到什麼危險似的,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肯先離開。
郁以喬嘆息,說道︰「紅菱、紫荷,幫個忙,把他們帶下去,我想和鄭姑娘說幾句話。」
兩人應聲,將孩子帶下去,門關上那刻,她對鄭允娘綻放一個微笑。
「你喊我鄭姑娘,意思是……不承認我的側妃身分。」
鄭允娘的目光坦然清澈,令人無法對她生出惡感,那種感覺就像讓蝴蝶姐姐演壞人一樣,很難說服人。
何況,她哪是壞人,她不過是和自己愛上同一個男人,非要追究出個子丑寅卯的話,說穿了,自己也不是第一個,在她之前,董亦勛身邊的女人多如流水。
「誰承認、誰否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認下你,你便是他的心中人。」
「你不嫉妒嗎?」
「嫉妒能改變什麼?我不做無意義的事。」
「所以就這樣輕輕放過?」
「放過?」郁以喬偏過頭,想半天後說︰「是,放過。但不是放過你,而是放過我自己。」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為難你、等同于為難王爺,如果他喜歡我,那麼我找不出道理去為難一個喜歡我的男人。如果他不喜歡我,又怎會在意我的為難?我已經說過,我不做沒有意義的事。」
她的話激起鄭允娘眼底一抹激賞,又問︰「你不試著去搶去爭、去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