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拓倒也不忘贈她數名奴僕與牛羊、馬匹,相信往後她的日子應該可以過得不錯。休妻雖然狠心,卻是不得不做,對古兒別,他已不再心存歉疚。
「別以為妳把古兒別趕回去,我就會相信你。」李晴兒來到他身後。
英拓轉過身。「妳錯了,放逐她並非為了討好妳。」
李晴兒瞪著他,雙眼之中滿是不信任之色。
「我既非英拓,自是無法給她想要的感情,倒不如有個了斷。」他平靜地道。
「我也一樣,無法給你所要的。」她固執地迎著他的目光。
「難道妳無法靜下心來,用妳的心來感覺一切?有時候事實的真相用眼楮是瞧不清的,妳毋需害怕去面對。」他試圖說服她釋放心底最深的恐懼。
人對未知常懷疑懼,他深深明白其中滋味。
「誰說我害怕了?」她白著一張俏臉,雙拳緊緊地握住,像一只受驚嚇的小兔子。
一切都落在他眼底。
「其實,我比妳更害怕,我怕一旦說出事實就會失去妳,在我內心時時交戰著是否告訴妳真相,很可惜,我日夜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他首度感覺為人的渺小,無力改變一切。
「霽哥答應過我,無論如何都會活著回到我身邊。」她的眼前逐漸升起了霧氣,一切開始變得模糊。
「我並沒有違背自己的承諾,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守在妳身邊。」他何嘗希望如此?
「是嗎?倘若你真心為我好,就放我回中原。」
望著她濕淥淥的雙眼,他心如刀割,很想應允,但卻辦不到……
「我不能答應!」他目不轉楮。「我知道妳若一走,我將永遠失去妳。」
「我從來不曾屬于你。」她漠然地回答。
「妳曾說過喜歡我。」
「那只不過是為了安慰你而信口胡謅的,你也信?」她刻意地薄情。
「我信,因為我知道妳不是一個隨意示愛的人。」他太了解她了。
「也許,你錯了。」她垂下頭,避開他深深的凝視。因為那樣的眼神至今依然可以教她心口發疼。
「不,我相信我所愛的人。」灰眸中燃著從未間斷的狂熾感情。
李晴兒一抬起頭,見著他毫無保留的眸光時,剎那間彷如見到了慕容霽。
一個人再怎麼變,內在是永遠不會改變的,而她居然在他身上瞧見了霽哥的影子……是幻覺嗎?
回想起遇上英拓之後,她總在不經意的時刻,對他升起莫名的熟悉。
也許,她該留下來查出真相!
「能不能告訴我霽哥的尸首在哪兒?」她忽然開口。
「我早已將他埋在崖下。」親手埋葬自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為這世上唯一能證明自己存在的軀體已不復存,自我彷佛從此消失在世上。
「我想去祭拜他。」她要求。
「不,現下不行,也許等過一陣子。」
「我留下並不代表我會原諒你的惡行。」也許,時間可以證明一切,屆時,她將可以知道他是何身分。
「希望我能改變妳的想法。」
李晴兒沉默地盯住他。她也希望。她想!
***
棒日,拖雷意外地前來探視英拓。
「英拓安答,听說你前不久生了場大病,是真的嗎?」拖雷眼中有掩不住的關切。
他這一回來,是百忙中抽空特別要給英拓一個驚喜的。
「目前已經無礙。」每一回面對這些熟悉的朋友,他總是特別警戒,生怕一個不留神說錯什麼,或做錯什麼。
扮演另一個人是件相當痛苦的事,特別是兩人過去是敵人而今卻成了兄弟。
世事當真難料!
「那就好。」拖雷雙眼在附近搜索了會兒,開口道︰「有人告訴我,你娶了一名中原女子,可是真?」事實上,所有的一切均逃不過他的眼,只不過他要他親口告訴他。
英拓點點頭,「我確實娶了一名叫李晴兒的中原女子。」說話的語氣非但無一絲懊悔,反倒存有一種前所未見的深切情意。
拖雷不是笨人,一眼了然于心。
「為了中原女子而舍棄古兒別,值得嗎?」
英拓但笑不語。
「其實我今日來是為了另一件事。」拖雷微微一笑,「還記得突侖之女嗎?」
英拓微揚起兩道漂亮的濃眉。
「今年她已滿十五,我有意讓她嫁給你。」拖雷雖然笑著,語氣卻不容拒絕。
英拓漸漸地蹙起眉頭。「我無意另娶他人。」
這樣的回答早在拖雷意料之中。「她是突侖最鐘愛的妃子所生,身上流有孛兒只斤的高貴血統,娶她,有助你鞏固地位,相信你該明白這一點。」
英拓久久不發一語。
「英拓安答,你就允了我吧!妻妾成群是男人的福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呀,何須為了一個異族女子而如此傷神?」拖雷殷切地盯住他。部族間的聯系在這片大漠是十分重要的,它往往關系著生死存亡。
英拓何嘗不知!
他明白在此地生存,不可能只娶一個中原女子,為了保護晴兒與鞏固地位,他必須做出這個艱難的妥協。
拖雷見他如此,不禁非常替他擔憂。對一個異族人尤其是中原來的女子如此痴心,對一個蒙古的貴族男子並非好事。
數日之後,突侖親自領著女兒來到英拓面前。
「桑瑪交給你,一個月後再行成婚儀式。」突侖盯住他,顯得十分慎重。
「她在這里將不會吃苦。」英拓承諾道。
突侖滿意他的答復,就此離去。
「听說你娶了個中原女子?」桑瑪開口,臉上有嫌惡的表情。
「是的。」
「那麼,我希望一個月後,當我們成婚時我不用听她使喚。」她是貴族,決計不能听命于中原女子。
英拓面無表情地注視了她一會兒。「屆時,你們各管各的,誰也不必听命于誰。」言下之意也包括了晴兒毋需听她使喚。
「不,中原女人必須听我的!」桑瑪嬌美的臉上布滿了倨傲之色。
英拓沉下臉。「別忘了妳現在的身分,我隨時可以要妳回去。」
桑瑪由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等閑氣。「你答應過我爹不讓我受苦。」她委屈地表示。
「只要你守本分,妳會得到一切妳應得的尊敬。」他冷淡地丟下這句,轉身就走。
桑瑪瞧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臉上不知怎地突然紅了起來。
她一定會改變他對她的冷漠,一定!
***
第二天,李晴兒在營帳內梳洗後不久,桑瑪來到她帳中。「我有話對妳說,中原女人!」桑瑪臉上有著高傲的神情,彷佛自己高人一等。
李晴兒早已听說過她,因此只是輕輕地掃了她一眼,自顧自地在鏡子前結起發辮。
「喂!中原女人,我正在和妳說話啊!」桑瑪抬高聲音,開始有些生氣。這中原女人竟敢用這種態度對她!
「我不是聾子,請你小聲一點,替蒙古女人樹立好的風範。」李晴兒頭也不回,淡淡地說著。
桑瑪深吸了口氣,來到她身邊。「我今天是來告訴妳,一個月後,我會嫁給英拓。」
「我知道。」李楮兒手上未停,仍繼續編著辮子。
桑瑪在她平靜的臉上找不出一絲情緒波瀾的痕跡。
「妳不介意?」她探問。
「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我若個個都介懷,那往後還怎麼過日子?」李晴兒回首,似笑非笑地盯住面色不善的桑瑪。
桑瑪眼見自己的氣勢與她差了一截,于是開門見山道︰「等我與英拓成婚之後,妳必須服從我的每一項指示。」她說得彷佛天經地義。
李晴兒聞言,不怒反笑了起來。這個蒙古女孩也恁地天真了,她李晴兒的未來該怎麼過,要听命于何人,哪輪得到她來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