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最後的這句話,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吼︰「不……」
殺人和自殺,這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命運捉弄了他們,或者他們有緣無分?
只怪他們結下牽線?只怪黑家的詛咒?只怪她做盡了喪盡天良、破壞人家家庭的惡事?
他眼睜睜地見他的妻子將刀插進自己的胸膛,鮮血噴向他,她倒在他懷中。婚禮上沾滿了鮮血。
就像她第一次的婚禮——在禮服上用血寫了「憎恨」兩字
有一種女人——與愛共生,也與愛共滅。
她是最致命的情書。
他們在臨死前,也終會明白——
原來,這才是詛咒的終結。
尾聲
上帝說︰人來自泥土,終要歸于塵土。而他們,最後的宿命卻是在海洋。
誰能告訴她,痛苦、悲哀,以及驚天動地的愛究竟該何去何從,
現在,他們一定倘佯在海洋中,不!或者是在天堂間?他們所見之處,完完全全都是亮麗的白色。
他們死了,真的死了。
她緩緩張眼,向明亮的地方望去,她死沉沉的眼珠突然像反光似的,眼瞳映出像天空般的藍。
令人融化的藍,魅惑人心的藍。
她的眼楮剎那充滿朝氣,不知不覺流下淚,她雖死了,卻還能見到藍色,她激動得無法言語。
耳際傳來她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不是她丈夫的。畢竟願焰已經死在她的手中——
這聲音是一位慈藹老人發出的。石川家康用著年邁關懷的口吻道︰「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醒了?什麼意思?她目光呆滯,眼神循聲往下盯,她真的見到石川這位老僕人。「你……」
「你沒有死。」老僕人慎重地說著。「願焰也沒有死,是我救了你們。」
不是致命的打擊嗎?他們居然沒有死?她或許有話要說,但是,嚴重的刀傷讓她的喉嚨無法言語。
老人注視著她震驚不已的臉,面容憂傷,深痛欲絕道︰「我一直怕這一天的來臨,黑家的‘詛咒’會降臨在你身上,如今,卻真的應驗了,你殺人又自殺……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我把你們的命從鬼門關拉回來——」
她不懂他的話中話。他語重心長道︰「我曾經想將這秘密守住一輩子,只是,既然你都已遭到報應了,我沒有理由不再說出來。哎!人終究無法躲過注定的劫數、」
黑家的詛咒?
她面色灰白,石川緊握地的小手,目光遙遠,往事歷歷在目,他一五一十地把夜慈母親當年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她
原來,黑家的女人生來就要受詛咒,只要做了情婦,就必死無疑——她大徹大悟。
她應該死的!不應該活下來!
「你誤會原焰了!」石川見她驚驚的瞪大眼楮,為願焰澄清︰「他是真愛你的,你一定不知道幽子後來的下場如何吧?」石川感傷不已。「她被你父親折磨得不成人樣,他一向不準任何人背叛他的。他剜去幽子的舌頭,又命令不同的男人凌虐她,最後,她不僅成了啞巴,也變成了精神異常的瘋子,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被關在養老院中。當願焰發現她時,也是她差不多要魂歸西天的時候。」
這也是做情婦的下場嗎?她想起曾經對幽子下的詛咒,要她不得好死……萬萬沒想到,詛咒竟成真?
老人又繼續道出願焰內心的煎熬折磨和不知所從的真相。
他不經意地責備起夜愁。「願焰也算是有情有義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對幽子的境遇無動于衷,那他才是真正鐵石心腸的男人,這種男人就不值得你以身相許了,是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著他旋身走了出去。
留下夜愁一個人面對陰森的病房,以及變化莫測的藍天。
淚水滑下她的面頰,淚濕被枕。她現在知道了,只是,一切為時已晚。
願焰一定恨她,他一定恨死她。
她是個雙手沾滿血腥、殺夫的女人……
她最終還是與松蟲草的命運一樣,丈夫離開她,她要成為寡婦。
這是殺夫的代價——她注定孤老一生。
無聲的夜里,她躲在被單里哭泣,任何言語也訴說不盡她現在悔恨的心情。
她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再度陷入瘋狂。
沒有了願焰,她也不要活了。
終于——
她知道自己要怎麼做了。
她應該要追隨那黑家的詛咒、再一次死在大海里…
一天又一天地過去,石川每天來探望她,她的身體也逐漸復原。現在,她還活著,就是為了有勇氣和體力,再一次走到大海邊,再看一次湛藍的大海——
她終目不言不語,只剩下行尸走肉的軀殼。或許,直到她生命結束之際,她將一直如此。
石川看在心底,雖然疼措,但也不願再說什麼。
黑家的女人啊!石川感慨萬千地自忖︰她們的一生,都會為男人而活。只要還有愛,夜愁一定會為願焰再活過來。
石川輕輕叩門,拉開門把走入病房。望著再次死里逃生的願焰空洞的眼神,讓人感覺他像大海失水魚的枯竭。「孩子,你——」石川欲言又止。
願焰不曾說話。千頭萬緒,教他苦不堪言。過去、現在、未來,全部夾雜在一起時,想不令人發瘋也難。
石川靜靜把黑家的詛咒告訴願焰,他則面表無情地看著老人家。石川無奈地嘆息。
對于這樣殺夫的妻子,做丈夫的能原諒嗎?只怕難上加難。
他們可能重新在一起嗎?
石川關上了房門,願焰對著那扇門發起呆,他自言自語︰詛咒?
夜愁啊!你真是可怕得難以言喻的妻子,為愛生,也為愛死。
因為誤會、恐懼,你竟采用最極端的方式——同歸于盡……
他倆的愛——就像熊熊的烈火,灼燒心頭,也照亮兩人的生命,散發出活力動能。
但是,如火旺盛表現強烈的感覺,卻也因火的不確定性增添了愛的狐疑、猜忌和復雜,尤其是當火加上了欲念,更是具有加倍的沖擊……
他該拿她如何是好?他對著藍藍的天空苦笑。
如果,你還是清婦,真的是「致命的情婦」就算了,但如今,你卻只是我神武願焰的妻子——
不管如何,我還是如此深受著你……
兩個月的煎熬與等待,夜愁要出院了,石川向她道別︰「不是我要離開,是願焰也要出院了。」他的理由是︰「我的義務盡了,沒有理由再待在你身邊。」他再次重復︰「我說過,你需要我的話,我一定會出現的。」
「是的。’夜愁哽咽感動道。「你是我永遠的守護神。」她沒有挽留他。現在她是一個罪人,沒有資格向任何人要求。
她向來不肯妥協,只是,當石川也離開了,堅強的面具卸下,她開始哭泣,淚水不斷地涌出,一發不可收拾。
她離開醫院,朝海邊走著,毫無意識,天空開始變色,粉紅的晚霞掛在遠方,藍色逐漸隱沒……只剩下一抹酡色的粉紅,說有多美就有多美。
而她的心,還是像消失的藍色憂慮。她就站在懸崖邊。
她不願意再想,想把什麼都遺忘。為了要處理沉重的包袱,人有時候會允許自己做一些既新鮮又不可思議的事——遺忘自己,這就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手段。
她會這麼做吧!只要跳入大海,她就能夠忘記一切。
她無意識地移動腳步。
萬萬想不到,她身後卻傳來她前思暮想的男人渾雄的聲音。「你又想干麼?你這個折磨人的小東西,知道你一出院,就急著來找你,你卻一溜煙不見了;害我找遍整個海灘,這會兒,你該不會是又要尋死吧?你既然已明白我沒有對不起你,又有什麼理由自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