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餅送夫人(上) 第24頁

是不是很奇怪?染上了瘟疫沒病亡便表示已無大礙,為何還一去七年呢?

當時在莊子上痴痴等待京城派人來接他回去的他也想不明白,但是一時想不明白,一年想不明白,想了七年之後,他再愚蠢也該明白了。尤其是在莊子里負責照顧他的下人又一個一個的對他陽奉陰違,多有刁難,他又怎能想不明白若不是後頭有靠山,這些奴才又怎敢欺他呢?

七年的時間讓他改變了很多,也讓他看清楚了很多人和很多事,不再天真懵懂無知的隨便去相信人,即使那個人是血濃于水的親人或者是家人也一樣。

二叔那一家人是不可信任與依賴的,祖父母年紀大了,加上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敢奢望,所以他能靠的只有他自己。于是他努力的讀書,廢寢忘食、日以繼夜的苦讀,終于在二十歲那年高中狀元,而且還是皇上親點的狀元郎,風光回返孔家。

重回孔家之後,他才知道二房的人有多麼恨他的存在,因為有他,孔家將來若是分家他一個人就能分走一半的家產;因為有他,更加突顯了二房子孫有多麼的平庸無能;因為有他,老太爺、太夫人張口閉口都是他的好,都要二房的人向他學習,連二叔都不能幸免于難,于是那些人才會一個個處心積慮的要他不好過,甚至想除掉他。

他在莊子那七年,前後多次遇到危難死里逃生,也完全是他們的杰作。而且他後來才知道,他十三歲那年其實根本就沒有染上瘟疫,是二嬸童氏買通了大夫和下人所撒下的瞞天大謊,目的只是為了將他送走罷了。

那七年,祖父祖母也不是不理他或是遺忘他,而是听信了二房的謊言,以為他病情時好時壞,而且病後性情變得極為古怪難相處,不想回來,又說他覺得莊子那邊清靜適合讀書,他不想回來之類的,將祖母糊弄了過去。至于祖父,則是為了孔家的產業忙里忙外的,對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這只是對自家人的說法,還是含蓄的。對外,他們根本就是極盡可能的將他抹黑,什麼毀容,什麼性情大變,甚至病後得了不育癥的謠言都傳了出來,以至于不會有人想將女兒嫁給他,這便是他在成名之前乏人問津的原因。

緊接著祖父病筆,他守喪丁憂三年,這三年因為他官職未定,加上之前不育謠言的影響,有閨女的人家都采觀望態度,直到他丁憂期滿,任職吏部,兩年之內便被皇上破格提至四品吏部侍郎職位,他府上門坎這才差點被媒人踩破。不過對于這些勢利之人他早已看透,又怎還會理會他們呢?

因為他不斷的拒絕上門的親事,許多人因而直接跑來問他新娘子的條件,這個問題著實把他給難倒了,因為他根本就答不出來。直到羅蕙心這手藝高超的姑娘出現,先是用手藝征服他的味蕾,又用她冷靜自若、安之若素的性子吸引住他的目光,他這才知道他想要的新娘子是什麼樣子。就像她這個樣子。

「其次,」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繼續緩慢的說道︰「我口中的妻子是正妻,而不是平妻,你並沒有誤會,也沒有自以為是,倒是有點妄自菲薄。你說你身分低微?先祖是探花,高祖是進士,即使後來家道中落,父親因病長時間纏綿于病榻之中,但也是個博學多聞的秀才。這樣的你若是身分低微,那麼出生于商戶之家,祖祖輩輩都是商人的我又該如何形容?低賤?」

「民女並沒有這個意思。」羅蕙心皺眉道。

「身分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我既已開口說會娶你,便會明媒正娶的以八抬大轎迎你進門,做我孔廷瑾的正妻。」孔廷瑾一本正經的正色道。

「我不要。」羅蕙心毫不考慮的拒絕。

孔廷瑾倏然呆住,瞠眼問道︰「不要什麼?」他無法相信她所說出來的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不要嫁給你。」羅蕙心毫不猶豫的對他說。

孔廷瑾又呆了一下,臉色微微地變了又變,最後盯著她沉聲問道︰「為什麼?」難道她也深信那些關于他不育的謠言嗎?

羅蕙心本想說門不當戶不對的,但想起他剛才所說的話,只得改口老實說︰「我討厭孔家。」

孔廷瑾皺眉頭看她,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氣,想著幸好她沒相信謠言。不過她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呢?討厭孔家?只一瞬間,他便想到上回她去孔家所發生的事,一個管事奴僕都可以狗眼看人低的仗勢欺人,欺壓到被他請過去的她頭上,難怪她會對孔家產生如此的反感。

想明白這一點,他忽然有些慶幸。

「我並不住在孔家主府內,另外有自己的府院。」他對她說。「況且你一旦和我成了親,就是孔家的大少女乃女乃,可加封四品誥命夫人,孔家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該對你以禮相待,即使是老夫人,在誥命之下亦不例外。」

「我拒絕。」羅蕙心听完依然不為所動。

「為什麼?」孔廷瑾沉聲問道。

羅蕙心看著他,緩慢地開口問他道︰「嫁給你成為四品誥命夫人之後,我可以經營「巧手蕙心坊」,繼續做糕餅點心,繼續在外頭拋頭露面的做生意嗎?」

孔廷瑾怔住,被她這個問題給問住了。這個問題他從沒想過。事實上在他的想法里,她嫁給他之後便不需要為生活愁苦,娘家那邊有他照顧,日子自然也能過得很好,她若喜歡做糕餅點心,可以在家做給他吃,他求之不得。至于這間鋪子可以做她的私產,不管是轉讓予別人做,又或是由她當幕後老板請幾位糕點師傅坐鎮繼續營業他都可以接受,但她卻想繼續在外頭拋頭露面的做生意……

「你可以繼續做糕餅點心,也可以在幕後當老板做生意,為何一定要拋頭露面?」他眉頭輕蹙問道。

「這是我的夢想,成就一間不輸給京城中傳承百年的「施記」糕餅鋪的夢想。」她想證明自己的能力,證明上輩子祖父對她的培養,以及自己日以繼夜,夙夜匪懈的努力沒有白廢功夫。

除此之外,母親對她坦誠的那個秘密對她而言就是一根埋在心里的刺,懸在頭上的刀。

心里的刺無時無刻不扎著她,讓她寢食難安;而頭上的刀卻是不知何時會突然落下,瞬間要了他們一家人的命。

為此,她一定得積蓄力量來應對才行,而不管是財力或是人脈,都得靠她的手藝和這間已經逐漸在京城打響名號的糕點鋪來獲得,所以不管嫁人與否她都得繼續下去才行。

孔廷瑾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我以為女人的夢想多是想嫁個好人家,相夫教子。」

「沒錯。」羅蕙心同意的點頭,可惜上輩子的教育偏讓她成了少數的例外。「所以大人若是想娶這樣的女子,有相當多的選擇,犯不著挑民女。對大人來說,民女並非大人的良配。」她真心誠意的說。

撇開他身為孔家人這個原因,孔廷瑾大人絕對是萬中選一的良配,儀表堂堂、氣度非凡,年紀輕輕已是實權的四品大員,也是下任吏部尚書的熱門人選,前途一片光明坦蕩。

在品性私德上她雖然不甚了解,但從那段時間他天天到她店里吃早點時,待小湘與其它客人們的態度便可窺見一二。他絕對不是一個高傲跋扈、會仗勢欺人之人,而且還是個懂自制,不沉迷于之人,這點從他干淨到令人咋舌的後院情況可知,而這也是最讓她心動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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