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昊禮瞥他一眼,「舍弟得罪了你嗎?」
他不願生事,口吻盡量客氣,但天生凶狠的面容一點也不顯得客氣,反而因憂慮而顯得猙擰,大有「你敢說我弟不對,老子扁死你」的警告意味,加上壯碩的體格,比幾個黑道混混更像黑道。
綠發男子不由得膽怯,但仍強撐起氣勢,叫道︰「這幾個小表在我的地盤上囂張,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還搭訕我馬子……」
山仔怒道︰「明明是你騷擾我女朋友,還動手打人!」
一群青少年跟著鼓噪,「羅妹妹是山仔的女朋友,跟你沒關系!」
「羅妹妹是我馬子!」綠發男子抽出短刀,「我警告你,我可是廣海盟的人,像你這種……」
「你是廣海盟的人?」一個軟軟的口音介入,霎時沖淡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康皙從楊昊禮身後探出頭,好奇看著分立的兩邊人,「為什麼這麼多人擠在這里?你們在開秘密會議嗎?」
「我不是叫你在路邊等我?」楊昊禮不悅,想將她拉在身後,她卻靈巧地從他身邊鑽過,站在混混與青少年之間。
「我以為這里有什麼好玩的,就進來看看嘛。」她晶亮的黑眸打量著幾個混混,「你們是廣海盟的人?」
「我是阿美子老大直屬的手下,她有命令都會直接下達給我。」好個漂亮妹妹,似乎還知道「廣海盟」這三字代表了多大的份量。
綠發男子暗自得意,站著自以為帥氣的三七步,上下拋著手里的短刀,「我跟在阿美子老大身邊三年了,她很信任我。」
「哦?」能直接收到老媽命令的,只有擔任堂主的叔叔伯伯們,這人她完全沒見過,莫非是老媽的秘密心月復?
但他連她這位甘老大的女兒都不認得,算哪門子的心月復?分明在吹牛。
康皙回頭看著楊以信,「你惹上廣海盟的人,可是很麻煩的哦!」機會來了,這小子正值逞凶斗狠的年紀,若她能用短短幾句話就趕走這些人,他還不對她刮目帽看嗎?
「笨女生,你滾回去啦!」楊以信惱怒地推開她,「廣海盟又怎麼樣?我還以為他們是黑道中稍有格調的幫派,結果還不是廢物一堆!」他指著綠發男子,「全都是這種下三濫的角色!」
康皙被他推得蹌跌,正好跌進楊昊禮懷里,還沒站穩就叫道︰「喂,你怎麼以偏概全?廣海盟又不是只有這些人!」
「就算不是只有這種人,也差不了多少!」
「阿信。」幾個青少年試圖提醒頭頂快冒出煙來的楊以信,「我們是來幫山仔扁人,不是來跟這種女生吵架……」
「我知道啦!」楊以信不耐地甩開同伴,「這種笨女生就是會自以為是,不跟她講清楚,她還以為全世界她最厲害!」
「誰是笨女生?!你才是笨蛋!什麼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你听過沒有?」
康皙火氣也上來了,也指著綠發男子,要一群不知該怎麼辦的青少年評理,「你們說,哪個黑道份子像他那樣,頭發染那種沒有品味的顏色?簡直像三流神怪片的三流小妖怪!便海盟如果都是這種俗辣角色,怎麼可能屹立幾十年?」
真是……無意義的吵架啊!
但康皙嬌滴滴的口音加上秀麗的模樣,讓人很難不站在她這邊,一群青少年很自然就倒戈了,「是啊,阿信說得太夸張了……」
「山仔!」一群見色忘友的家伙!楊以信抓住山仔猛搖,「你還有沒有義氣啊?我來幫你打架,你竟然幫這個笨女生?!」
「阿信,你別激動,她說的也沒錯嘛……」
「夠了。」楊昊禮低沉的聲音打斷這出鬧劇,抓住弟弟肩頭,沉聲道︰「以信,你先回去,我送她回家之後也馬上回去。」
「我不……」瞥見哥哥嚴厲的臉色,顯然真正動怒了,楊以信只得吞下怒火,忿忿瞪了康皙一眼,「莫名其妙,多管閑事。」
康皙不甘示弱地做個鬼臉,「你才莫名其妙!我到底做錯什麼,你要一直找我麻煩?」
「喂!」被忽視得很徹底,還被批評得體無完膚的綠發男子忍無可忍,咆哮道︰「你們還當我存不存在啊?」他短刀一揚,朝楊以信刺去。
「本小姐在講話,你插什麼嘴?!」康皙正在氣頭上,左腿來個飛踢,準備將他的短刀踢落。
不料楊昊禮見她做出這麼危險的動作,一把將她抓住,她因而腳下一滑,左腳沒踢準,反而給短刀在腿上劃過,割出一道長長傷口。
所有人都呆住了。
康皙自己也呆住了,愣愣看著傷口血如泉涌,迅速染紅了她的粉色七分褲,直到楊昊禮壓住她的傷口止血,她才回過神,語帶嗚咽,卻是憤怒多於疼痛地道︰「這件褲子是阿琇送我的生日禮物耶!」
楊昊禮在公寓前停下機車,回頭看著後座的康皙,「能下來嗎?」
「可以啦!」她應得很乾脆,動作卻很遲緩,她先將沒受傷的右腿踩下地,再慢慢移動左腿,不料麻醉未退,腳踝卡在坐墊上。
楊昊禮握住她腳踝,輕輕從坐墊上移開,「小心點,站穩了再走。」
她挨了那一刀後,正巧有警車經過,眾人就此一哄而散;弟弟楊以信卻是出乎他意料地沉著,立刻攔下過路的計程車,讓他陪她就醫。
沒多久父親和弟弟也騎著他的機車趕來,父親的心疼不在話下,她倒是很鎮定,一滴眼淚也沒掉,對於受傷的原因也輕描淡寫地帶過,完全不提以信與那些混混的事。而以信從頭到尾半句話都不吭,只默默陪在她身邊。
若非為了以信,她不會卷入這件事;若非他拉她,她也許避得開那一刀,不必縫這三十針。看著她腿上的大塊紗布,他歉意油然而生。
「真的不必連絡你家人?」因傷口不小,他們就近找了醫院做處理,康皙卻堅持不肯通知家人,也不肯去她父親的醫院。
「讓他們知道的話,他們會擔心,反正傷口已經處理過了,沒必要。」若去老爸的醫院,弟弟就會知道她受傷,那小子知道她連個小混混的刀都避不開,不笑到下巴月兌臼才怪!
她試著跨出步伐,腳步還算穩,邁出下一步時,麻木的左腳卻無法支撐身體,險些摔倒,剛停好機車的楊昊禮連忙扶住她。
嗚,她這雙腿要怎麼爬上四樓?
向來秉持自立自強原則的她猶豫了下,決定拉下臉求助,「學長,我可能沒辦法爬上樓,能不能……」話沒說完,她就破楊昊禮打橫抱起。
她只是想請他扶自己一把,他怎麼服務得如此周到?
她有些不自在,悄悄抬眼看他。他目不斜視,一步步踏上階梯,仿佛臂彎里的她只是一件棉被,除了小心別踫髒、踫傷她之外,其余沒什麼值得注意。
這讓她說不上來的有些悶,戳著沒有知覺的腿,自語道︰「原來麻醉是這樣,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下次和六百打完架之後,就叫爸給我一針止痛好了。」
「六百?那是誰?」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我唯一的敵人。」哇,這句話真有戲劇性。「我爸給他取名叫『康德』,正好有種成藥叫『康德六百』,我就這樣叫他嘍。」
她強烈懷疑,老爸是記恨兒子一開口就叫他「媽媽」,才故意取了這個名字。
「我們在爭一樣東西,從小爭到大,也因此從小打架到大,我們相處的方式不像你和以信那麼文明,要什麼東西都得搶,不過這兩年我們比較和平了。」其實因為是弟弟越長越高,她沒把握打贏他,不如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