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視眈眈 第2頁

「娘,後天三月初七,不就是我的生辰了嗎?」余恩屈指一算,顯得很驚訝。

「是的,你又長大一歲了,別老是這麼愛玩,你也多跟嚴齊學學。再讓我發現你月兌掉衣衫,我就打得你屁滾尿流!」余嬸警告地瞪了余恩一眼,才邁開俐落的腳步往廚房走去。

余恩嘟了嘟嘴,用手肘踫了踫身邊的嚴齊。

「我又不是被我娘嚇唬長大的,難道我還怕她嗎?不過,我娘怎麼老拿我跟你比呀?」

嚴齊還是一直看著先前羅婕離去的方向。

月洞門的兩邊,住著下人與主子,也隔開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十歲黃口之齡,嚴齊的心,已經悄悄印上那朵比蓮花還清麗的身影。

只是雲與泥之別,終究注定是一場沒有結局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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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漸西移,炊煙裊裊吹散在天際。秋風漸起,難得的九月天,天氣依舊悶熱得像是在火爐里。

一天將盡,後院里大伙都各司其職忙碌著,劈柴的、挑水的、收衣的,連小小孩都得幫忙喂雞喂鴨。

嚴齊雙手提起兩桶井水進廚房,將井水倒入水缸里。為了應付羅家莊上百人的吃食,光是喝的水,就得用上幾十桶以上。

走出廚房時,他來到西側的柴房前,對著正在劈柴的余恩道︰

「余恩,余嬸要你去抓三只雞。」

嚴齊穿著窄袖綁腿的灰色袍衫,十二歲的他,已經學會了父親嚴安的一身拳腳本領。等到他十五歲成年,就可以正式成為羅家莊的護衛,領著屬于他自己的薪餉,再也不用依靠父親扶養了。

「我哪來三只手可以一次抓三只雞,你跟我一起去抓雞吧。」余恩丟下斧頭,將雙手上的木屑往兩側衣擺一抹。

「好。」嚴齊放下兩桶空的水桶,跟著余恩來到柴房後的養雞場。

雞群放養在竹籬圈起的草地上,余恩推開竹籬門,卷起雙手的袖子。

「嚴齊,你抓兩只我抓一只,誰讓你的功夫比我好。」這抓雞對身手敏捷的余恩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偏偏她就是非得佔一下嚴齊的便宜。

「好。」嚴齊大步往前,頓時雞飛四跳,他卻能在瞬間一手抓到一只。

「換我了。」余恩也學著嚴齊大步一走,右手相中目標一抓,沒想到沒注意到地上的雞屎,腳底這麼一打滑……

嚴齊連忙放掉手里的雞,扣住了余恩的腰,免除余恩跌個四腳朝天的命運,但那只受驚的雞卻飛了。

那只從余恩手下逃走的雞,邊跑邊飛,就這麼飛出竹籬門,一眨眼竟跳進了一旁的池塘里。

天干物燥下,羅老爺在羅家莊的東南西北四方各挖了四個水池。水池主要用在收集雨水,以防萬一有任何火苗發生,可以順利打水救火,同時也物盡其用的放養了一群白鵝在池塘里。

余恩飛快地跑到池塘邊,雙頰氣鼓鼓的。「可惡呀,這只雞竟敢戲弄我!雞又不是鵝,干什麼學鵝泅水,難道不怕淹死嗎?」

「余恩,算了!雞要是受不了池塘里的水,會自己飛上來的,我們另外再抓一只。」嚴齊原本雙手抓著雞,剛剛為了不讓余恩跌倒,手上的雞也飛了。

「怎麼可以算了!」余恩雙手一扯,須臾間就月兌掉了自己的上衣,然後撲通一跳,氣勢洶洶地朝那只惹禍的雞游過去。

「余恩,余嬸不是說算命仙說不準你把身體給別人看見嗎?你怎麼還月兌掉衣衫!」嚴齊站在池邊,錯愕地看著水里的余恩。

嚴齊的話,如雷貫耳,余恩一嚇,整個人往下沉。

她完全忘了自己是姑娘家的事。雖然娘三不五時在她耳邊嘮叨,提醒她是姑娘家的事實,但她整天和這群男孩玩在一起,從來都沒有身為姑娘該有的自覺。

「余恩!」嚴齊大叫一聲,接著也跳下了池塘。

池塘的水不深,但也有兩個余恩這麼高,是可以活活淹死人的。

嚴齊一把在水里撈住余恩的腰,接著將她往上一提,在她吃了一大口水之後,才又浮出水面。

余恩嗆咳了好幾聲,眼淚、鼻涕齊下。

「你怎麼了?腳底抽筋嗎?不然你泅水的技術這麼好,怎麼會沉下去呢?」嚴齊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往池邊游回去。

她猛搖頭,整個人干脆掛在嚴齊身上。

嚴齊力大,一下子就把余恩給拖上岸。

明明很燥熱的,哪來的風一吹,吹得余恩全身發起顫來。

她淚眼蒙蒙的看著嚴齊。

嚴齊長年練武,加上整日做粗活及日曬雨淋,練就了一身結實的好體格。

她雖然也一起練武,拳腳功夫也學得有模有樣,勞動的事更沒有少做過,但她的骨架偏瘦,一點肉都沒有長出來。

十歲這一年,她第一次感覺到男女的不同,連忙用雙手遮擋那還沒有發育的胸部。

「很難過嗎?」嚴齊的關心之情溢于言表,趕緊拿過余恩的衣衫。「快把衣衫穿上吧,免得著涼。」

「余恩!」余恩還來不及把衣衫穿上,余嬸的吼聲就從身側傳來。

「叫你抓雞,你給我抓到池塘里去,還把衣衫月兌光!」余嬸咬牙切齒地怒吼道。

額前的發絲淌下一顆顆水滴,余恩的視線隨著母親的接近而越來越清晰。這下她死定了,今天鐵定是她的大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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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呀!娘!」余恩的哀叫聲比豬被殺時還要淒慘。

「我怎麼交代你的?不要在外人面前月兌光上衣!你怎麼就是不听娘的話,把娘的話當耳邊風!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姑娘?你知不知道娘的用心良苦?」余嬸將余恩的上半身押在床上,一棍子打上余恩的。

「娘呀,我知道我跟大小姐是一樣的,可是我不想當姑娘呀,有沒有辦法讓我變成跟嚴齊一樣呀!」余恩痛到齜牙咧嘴,卻還是不忘求情。

「我也想你多那麼一根,這樣我就不用辛苦的把你當男孩養,你當我願意嗎!」余嬸罵歸罵,還是不忘壓低音量。

薄薄的木板隔間,左手邊住的就是嚴安、嚴齊這對父子,右手邊住的是打雜老李一家,前頭就是寬大的後院。

余嬸一直等到做完晚飯,才來跟余恩算帳。雖然大伙都去吃飯了,但她還是得小心音量,不能讓余恩是女娃的事露了餡。

「娘,我下次不敢了,有事好說,你可不可以先把棍子收起來?」余恩側首瞥看那根比她手臂還粗的木棍,她的心咚咚咚的跳,雖然似火在燒,但嘴里還是不停地求饒。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娘從小到大都沒有打過你,這次我一定要讓你牢牢記住!」余嬸狠狠地下手,又一棒打上那柔軟的小。

「啊……娘!你別打了,我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就算天氣再熱,我都不會把衣衫月兌掉的!」余恩的眼淚、鼻涕如瀑布般地噴了出來,可是她不敢反抗,只能雙手死命地抓住床緣。

余嬸丟下棍子,坐在床板上,又氣又傷心,眼淚也跟著嘩啦啦掉了下來。

「你十歲了,應該懂事了,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出外討生活了。」余嬸重重嘆了口氣。「幸好你長得瘦小,胸脯還沒長出肉來,不然你的清白不就毀了,娘要如何跟你九泉之下的爹交代?」

一听到娘嘆氣,余恩的心被擰了下,她寧願被打也不要看娘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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