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才正緩緩散開,微弱的陽光也才剛灑進屋內,早起的葉初夏已經一身西裝筆挺的站在穿衣鏡前。
春暖花開的三月天,天氣說熱不熱、說冷不冷,而他不管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是這身標準的精英打扮──白襯衫、深色領帶、深色西裝,差別只不過是薄西裝還是厚西裝而已。
他一手拿起他的公事包、一手拿起收集好的垃圾,準備把垃圾丟到一樓樓梯間的大垃圾桶里。
住大廈就是有這種好處,不用等垃圾車,更不用追著垃圾車跑,想丟垃圾隨時都可以丟,自然會有清潔的歐巴桑去處理。
他才走出家門,來到電梯口,像是算準時間似的,隔壁的鐵門也打了開來,那位有著甜甜笑臉的女孩出現在他的面前。
「葉先生,早。」陳倩妮緊張到十指幾乎快絞成麻花辮了,她可千萬不能再出糗了,無論如何都要留給他一個好印象。
「早。」葉初夏禮貌性地點點頭,甚至想不起來她叫什麼名字。
他習慣在睡覺前到陽台上,一方面感受寧靜的台北城,一方面也做做運動、伸伸懶腰。
昨晚當她撞上陽台玻璃門的那一剎那,他差點就大笑出聲,只不過平常沉穩內斂慣了的他,硬是控制住自己的笑意,沒有做出太失禮的事。
不過回房間之後,他還是偷偷笑了。
「嗯……要上班?」陳倩妮沒話找話聊,事實上她還是很緊張,手心已經冒出汗了。
「嗯。」這下他更加確定女孩的目的了,簡單來說就是搭訕,不然哪有這麼湊巧的事?也許她已經暗中觀察他的生活作息許久也說不定。
「倒垃圾嗎?」陳倩妮看了一眼他手中透明的垃圾袋,眼神從盈滿的笑意慢慢轉為尷尬的難堪。
電梯剛下去一樓,現在正緩慢地往十二樓爬上來。
「嗯。」他禮貌性地看著她,她飽滿白皙的額頭上,有一塊紅腫和烏青,想必是昨晚那一撞所留下來的後果。再繼續看向她的眉眼,才發現她的雙眼直盯著他手里的垃圾袋看。
陳倩妮可以確定他連打開都沒有打開她送給他的餅干,因為提帶封口上的透明膠帶還黏得好好的,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烤了一個晚上的餅干,結果,她的愛心,他連嘗都不肯嘗。
葉初夏感覺到她僵直的臉色,意會到她發現什麼時,電梯已經到了。
他故意忽略她受傷的表情,然後走進電梯,而她沒有跟著走進電梯,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他看見她苦苦的笑容。
他心里悶了一下,的確是他失禮了,如果他不想吃就不該收下,如果他想丟棄就該丟得隱密些。他是為了禮貌性的客氣才會收下這盒餅干,只是沒想到一早就會遇見她,看來是更加失禮了。
走到一樓,來到後頭的樓梯間,他看了透明垃圾袋里的垃圾一眼,還是把它丟進大垃圾桶里。
這樣也好,以後那個女孩應該就不會再來打擾他了。
可惜他錯估了陳倩妮的耐力和勇氣。
***bbs.***bbs.***bbs.***
周末的夜,慵懶而迷人。
這是一家名為暴龍的Pub,里頭聚集了下班後的紅男綠女。
葉初夏難得放下一大堆的公事,來到這里輕松地喝兩杯。
酒他喝得不多,只是想為情緒找一個出口。就在他獨坐吧台半個小時之後,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進了他的視線內。
是她,那個笑起來有兩個酒渦的女孩,他還是想不起來她叫什麼名字。
大前天,她撞見了她送給他的餅干被他丟進垃圾袋之後,她就沒再出現在他的眼前,要不是今晚她的出現,勾起他的記憶,他恐怕早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怎麼會這麼巧?事情透露著古怪,她這幾天出現在他眼前的機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他是個務實的男人,不會去幻想這種浪漫的巧合是上天安排的緣分,他只會懷疑他是否被這女孩給跟蹤了。
陳倩妮才剛走到吧台,就跟葉初夏的眼神對上了。
今晚的她是一身的休閑風,她將長發束成一把馬尾,露出圓潤的耳垂,七分袖的T恤、低腰的牛仔褲,清麗中不失流行的味道,讓她修長的身形更顯曼妙。
「嗨,葉先生。」陳倩妮熱切地來到他的身邊。「這麼巧,又遇見你了。」
雖然餅干事件讓她傷心了兩天,但她很快地又振作起精神,她一定要效法打不死的小強,不管他給她再多的閉門羹吃,她都要努力瓦解他冰冷的心房。
「嗯。」他很想假裝不認識她,不過看她一張小臉熱切切地,尤其額頭上的瘀青還沒完全消退,最後他還是應了聲。
他今晚還是一件白襯衫,只不過卷高的袖口、微敞的領口,加上掉落額際的發絲,讓他在斯文中多了幾分頹廢的味道。
陳倩妮自動在葉初夏身邊的高腳椅坐下。「我可以坐這里嗎?」
「妳已經坐了。」他回答得很冷淡。
服務生小弟送過來菜單,她看了一眼,點了一杯果汁,她可不想讓葉初夏誤以為她是個愛喝酒的女人。
「葉先生,你一個人呀?」陳倩妮明知葉初夏不歡迎她,她還是繼續厚著臉皮找話說。
「嗯。」他啜了一口澄黃的酒液,還是不願多說話。
「我也一個人。」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葉初夏根本就懶得回她的話。
她還是很緊張,不過一回生,二回熟,她相信她今晚的表現一定會比前幾天更好。
吧台內負責調酒的大帥哥,遞上陳倩妮的果汁後,對著葉初夏問道︰「她是你朋友?」
「不是。」
「那真是可惜。」大帥哥是暴龍,有著與店名同名的綽號,他微笑的樣子很迷人,跟葉初夏及葉初夏的大哥葉安夏都是熟識的朋友。
「可惜什麼?」葉初夏挑眉反問。
「沒什麼,別對小姐太嚴肅,來我這里就是要放輕松的。」暴龍為葉初夏可惜,這麼甜美的小姐,看來初夏又打算放棄了。
流動的音樂聲、四周的談話聲,讓陳倩妮只看見他們在竊竊私語,卻听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
見他們談話告一個段落,暴龍十指又忙碌地調起酒來,陳倩妮想了想才又說︰
「葉先生,你常來這里嗎?」
「不常。」如果換成別的女人,他的處理方式就是裝作沒听見,不然就是擺出冷冰冰的態度;可是在面對她的時候,他會想起那一袋香噴噴的餅干,還有她那似曾相識的笑臉,這讓他怎麼樣都無法狠下心來。
「我也不常。」事實上她是第一次來。
這樣的聊天方式很累──她問一句,他才答一句。不過沒關系,國父革命十次才成功,她這一點困難又算得了什麼。
她端起果汁的杯子,打算吸一口飲料,好緩和一下緊張的情緒;不料杯子因為冰塊溶化而濕透杯身,她手這麼一握,杯子卻從手中滑落。
「啊!」她輕叫了聲。雖然她動作俐落的趕緊扶好杯身,可是來不及了,果汁已經被打翻了大半杯。
葉初夏趕緊跳下高腳椅,可是大腿處已經濕了一大片。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慌,才扶好的玻璃杯,被她的手這麼一撥又倒了,杯子是沒掉下吧台,只不過果汁造成水淹大地。
「哇!」她又大叫出聲,「我不是故意的!」
葉初夏看著自己的一身濕,他很想生氣卻氣不起來,唇角反而漾起了苦笑。
看她笨手笨腳的拙樣,就讓他想起她失措到去撞陽台玻璃門的事。她不是很大膽嗎?大膽到敢在深夜敲一個男人的門,可怎麼又會緊張到三番兩次行為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