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依依將勺子放在鍋房,蓋上鍋蓋燜燒鹵肉後,這才朝兩個清秀的丫鬟嫣然一笑,「我就不跟你們客套了,我本來就是窮苦人家出身,要我突然當起鳳凰,我也當不來,你們就讓我自在些吧。」
看著那誠摯含笑的眸子,兩人互看一眼,朝這個平易近人的主子一笑。「好吧,不過二夫人有什麼需要一定要跟我們說。」
「嗯。」
為了方便做事,秦依依還回房卸上的華服和飾品,挑了件最素雅的束腰襦裙,回到廚房汗流浹背的又炒又煮,一備好行膳就立刻端去書房。
「將軍,用膳了。」她將托盤上的飯菜一一移到另一張小桌上。
她一看就是從廚房走出來的,袖子卷起,額上泛著油光,但笑得很燦爛。
他蹙眉,放下手上的毛筆。「你做的?」
她用力點頭。
他走過去坐下,接過她為他盛好的飯,拿起筷子,夾起其中一道雞肉咀嚼,這雞肉吃起來不油不膩,軟女敕適中,而另一道鹵肉一入口,香甜肉汁便充溢口中,他訝異的發現她竟有一手好廚藝。
「好吃嗎?」她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他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她開心一笑,「我下回——」
「下回不要做了,你不是來當廚娘的。」
她笑容一僵,直覺反問,「那我來做什麼?我可以請教將軍嗎?」
他眼眸冷光一閃,放下碗筷。「如果覺得委屈,你可以從我的視線離開。」
看著他那又冷颼颼的眸子,她在心中告訴自己不可以躁進,這個男人根本不了解她,也不認可她的身份,她只能以時間來證明她是真心待她好的人。
「你吃吧,我去忙別的事了。」
她很快的走出去,又從廚房里備了一份飯菜端去給公婆。
可是公公出門了,婆婆卻跟自己的夫君一樣——
柳月冷冷的看著她,「下回別做了,還有,你要伺候的是羿兒,沒事別跑來這里,羿兒不喜歡下人在凌松閣進出,你就待在那兒讓人隨傳隨到。」
「是。」她哽咽應聲,感覺又被人當頭澆下一盆冷水。
于是,她端著原封不動的飯菜回到凌松閣。
她強忍著淚水,要自己堅強。
只要她持續努力下去,一定會有人看到她的真心的。
這麼一再自我安撫後,翌日,她成了書僮替閻羿磨墨,也替他遞熱茶、備水果點心,反正只要能幫他做的事她都做,他到哪里她也一定跟著,就算被外人當在丫頭,她也不在乎。
她一定要讓他看到她的努力,得到他的認可已是她奮斗的目標了。
每天一早她都會替他準備早膳,再打好溫水讓他洗臉,接著踮起腳尖為他著衣,然後蹲在他身前伺候他穿鞋……
但即使她再溫柔用心,被伺候的閻羿仍是面無表情。
他靜靜凝睇著她,本以為她做了幾日婢女便會放棄,沒想到她倒有耐心。
只是就算她天天圍著他打轉也沒用,對他而言,硬被塞來一個女人,他就是不舒服。
「我不習慣讓人伺候,而且你也沒有必要睡在椅子上。」
他開了口,一連幾天也許是忙得太累了,她幾乎是頭沾桌子就沉睡了。
她笑道︰「我不想去別的地方睡,就算這里平時沒什麼下人走動,我也不想在某天上街時,听到有人說我這個剛進門的小妾已經被打入冷宮了。」
「隨你!」反正腰酸背痛的人是她。
她不以為意道︰「其實我早習慣了,這十七年來我在椅子睡的時間比在床上睡的時間還要多。」
「你想喚起我的惻隱之心?」
「沒有,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很能適應環境,而且是個有心人。」
「你做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白費的。」
她微微揚起下顎,不屈的道︰「你拭目以待。」
她的頑固令他不悅。「我要的只是簡單平淡的生活,不想也不需要一個女人來制造人生高潮。」
凌厲的黑眸妄想逼她退卻,但他不知道她也身經百戰,雖然不是在烽火漫天的戰場上,但顛沛流離的生活已將她訓練得百折不撓。
「我會盡可能的成為你要的那種女人。」她堅定的語氣里有著無形的承諾。
他黑眸一凜,對上她那雙毫不退縮的眼眸,看著她不馴的再次抬高下顎,心中有種說不清的異樣感覺。
好,他就拭目以待。
第3章(1)
由于閻府上下都被交代不得讓外界知道閻奕已先回來的消息,免得前來巴結奉承的賀客讓他無法休息,所有閻奕自己也未曾踏出大門半步。
不過這並不代表沒有大禮送來。
這天,一箱又一箱的珠寶、香料、象牙送進閻府,這些全是異族進貢給皇室的,但在皇上的指示下,以「新婚賀禮」名義送達。
閻家一家老小在接旨謝恩後,秦依依才從公公口中得知,其實皇帝回贈給異族的綾羅綢緞都是閻家所出產,閻家的「雲緞坊」就如官辦作坊。
「我可以去看看嗎?」她從小就對布匹染坊有著莫名的喜好。
「把你的丈夫伺候好比較重要,他人都走了,你注意到沒?」柳月冷冷的一句話就將她臉上期待的笑容給打掉。
「是。」她尷尬的連忙離開。
閻東京皺眉看向妻子,但她什麼話都沒說,直接轉身回房,一如她這幾日的疏離。
閻奕早已返回凌松閣,這樁婚事讓他跟母親的關系降至冰點,父親居中也感為難,秦依依則成了被刻意忽略的第三人。
也因此府內僕佣們私下嘴碎,說將軍不喜歡她,連夫人也看她不順眼,甚至傳出她比較像丫頭不像妾的流言。
秦依依的確有韌性,她認為自己既然嫁人了,閻府就是她一生的歸屬,何況那個人本來就是她想共度一生的對象,她會努力讓他接納她。
這天一如往常,她提著熱水從廚房要走到寢房,卻看到閻東京就站在房門口。
「呃,爹。」她連忙將水桶放下,朝他行禮。
閻東京繃著臉,注意到她手上的厚繭,正巧閻奕也從書房回來。
「爹,有事?」他不解的看著臉色不悅的父親。
秦依依一見他點頭,提起水桶要進房,好讓他們父子談談,但——
閻東京制止了她,「你到弈兒面前,張開手給他看。」
她一听就猜到,他必定是听到她像丫頭的流言,張口想解釋,「其實我以前就——」
閻東京一記冷峻的眼光掃來,她話就說不下去,乖乖的走到閻奕面前,緩緩的攤開手。
閻奕黑眸瞬間閃過一道驚愕,他不知道她一雙小小的手掌上竟然有這麼多厚繭,霎時他覺得有些不舍。
「她不是下人。」閻東京也走到兒子面前。
原來如此,他懂了,是苦肉計太辛苦,她演不下去了嗎?剛才被勾起的惻隱之心頓時一片冰冷,他嘲弄的黑眸看向她,「終于忍不住訴苦,求我爹替你出頭了嗎?」
她大眼一瞪,「你誤會——」
「無所謂!」他冷冷的打算她的話,「我早就清楚你為什麼嫁進來,也能理解你扮小媳婦扮太久很累,只能找我父親來結束這場戲。」
「弈兒,你誤會她了,她什麼也沒跟我說。」閻東京忍不住說公道話。「可是爹會听,會看,你娘當初瞞著你將依依娶進門是不尊重你,但依依做錯什麼,讓你非得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她?」這樁婚事既像鬧劇又委屈了一個好姑娘,偏偏妻子的心里像藏了什麼秘密,只要一質問她,她便要他別管,他也是很無奈。
秦依依在心中嘆氣。就算公公替她澄清,但閻羿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眸里仍不見半絲對她的信任,她覺得很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