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沒傷?安道格的唇邊小胡動了動。
「那為什麼住院?」
「是因為發燒。下午就住進來了,手機被關掉,我剛剛醒過來察看時才發現的,就馬上回電給你了。」
安道格瞪著她。
發燒?真是狗屎!他誤會了!還像個白痴一樣,緊張兮兮地趕到她身邊……但在此同時,安道格卻也松了一口氣,很少凝住的眉宇松了開,拉張椅子便在她身邊坐下來——大剌剌的。
老實說,整晚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上走下累得像狗一樣,心一直懸著,就怕她沒接電話是因為出了意外,水沒喝上一口,肚子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他隨手便把床頭的水壺拿過來大口大口地灌,直喝到見底為止,也管不得那壺水在落進他嘴里的同時,也灑了他一身濕。
沈念夏覺得他看起來比她還慘,身上有煙燻的味道,還有香菸的味道,眉眼之間全是疲憊。
看得出來,這男人是真心在擔心她,就算她沒看見他現在這德行,光那數十通電話也可以證明他找她找得很急,半點不假。
「出了什麼事嗎?這麼急找我,還以為我是受傷住院?」她其實很感動,但她的感動卻不太真實,因為有點莫名其妙,或者說,她感受到更多的其實是不安,這讓她的眼皮跳了幾下。
「你家失火了,我懷疑是人為縱火,而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人便是唐濬。昨天你離開餐廳後,我發現有人跟蹤你,所以才出去找你,還開車送你回家,繞路也是因為那跟蹤你的家伙。
「雖然火已經滅了,但警方圍起封鎖線,你最近是別想回家了,我也不會讓你回家,總之,在查明失火原因之前,你得跟我走,留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這樣簡單明白的解釋,你現在的腦袋瓜子可以理解清楚嗎?」
安道格幾乎是一口氣把話說完的,說話的同時雙眼直勾勾地望著她,片刻也未曾稍移。
他一直觀察她的表情,她的眼眸閃過很短暫的懊惱與慌亂,不過抬眼面對他時卻又是冷靜不已。
「我知道了,謝謝你,之後的事我會處理的。」沈念夏的嗓音極淡,淡到就像在談論一件別人家的小事。
安道格眉一挑,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
就這樣?沒怪他的意思?可憐兮兮地哭一下也行,惱他也可,她卻沈靜如斯……
是因為何時何地都要自己堅強的使命感嗎?
「沈念夏,你可以哭,可以鬧,可以拿東西丟我,或是開口把我轟出去,我保證我絕不會笑你,惱你,或動手反抗。」安道格靜靜地看著她,像溫柔的老師循循善誘著長期被壓抑住真實個性的學生。「你表現得這麼堅強勇敢,也沒人會頒發證書表揚你。」
這男人說話的嗓音真好听,看人的眼神超級溫柔。
好像,他此刻面對的是一個脆弱無助的孩子……
沈念夏很想笑,可笑不出來,對一個可能是目前在這世上最關心她的人來說,她如果笑出來真的很沒心沒肺。
「我不想哭,也不想打你罵你,這根本不甘你的事……好吧,也許這真的是因你而起,但源頭是我的錯誤決定,你完全不需要因此而自責……如果你有的話。」安道格眯眼睨著她,見她的臉色似乎更蒼白了,決定放棄鼓勵她發泄一下怒氣或恐懼的念頭。
「退燒了嗎?」他的長手很自然地移到她的額頭上。
沈念夏依然靜靜地看著他。「你關心女人總是這麼自然?」
「嗯,習慣很難改得了。」他收回手,微笑地瞅著她。「燒退了,我幫你辦出院,跟我回飯店住,我一個人住總統套房,還有一間房空著,你可以住到我退房為止,以我新家目前的裝潢進度,應該還要兩個月。」
「你不會以為我會答應你的要求吧?我會自己找飯店住下……」
「你剛剛沒听見我說的話嗎?暫時,你得跟我走,還是你要我派人二十四小時看著你,守在你住的飯店門口?」安道格將他的無賴霸道充分展現。
「你……」沈念夏瞪著他,正要再次鄭重拒絕時,卻看見康法諾抱著一束花出現在病房門口,一時之間愕然不已。
「總經理,你怎麼來了?」
「下了班就順道繞過來看看你。」康法諾淡淡一笑,眼神卻往安道格臉上掃去,這一掃,不由得感到意外,他自然是認得這位大名鼎鼎的安道格,只是,他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倒是很令人玩味。
「這位是……」康法諾故作不識,看著沈念夏。
「安道格。」安道格起身朝康法諾伸出手。「很高興見到你,康先生。」
康法諾淡淡地握住那只修長好看的手,視線在他和沈念夏兩人之間轉了一圈。
「安先生怎麼會到醫院來探視我們康富佳的員工?還是,兩位有我不知道的私人交情?」
嗄?沈念夏錯愕地望住康法諾,不明白他為何會問出這樣的話來,不過,現在這個狀況好像也的確會引起誤會……
「不是的,總經理,這是我第三次見到安先生。」沈念夏話說得有點急,就怕康法諾誤會了什麼。「我跟他沒有任何私人交情。」
嘖嘖嘖,瞧瞧這女人,急著想把他撇開的模樣還真是可愛又認真呢,安道格好笑地看著她,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康法諾一眼——
原來,這女人在乎這男人對她的觀感,比在乎她家意外失火還要多更多呢。原來,這女人不是面對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如此淡定從容,或者說,這女人對每件人事物都淡定從容,唯獨對這康法諾不然。
當真是有趣呵。
可為何,他竟又感覺到那麼一丁點不是滋味呢?男性自尊作祟?
好吧,既然人家的心上人在這,那他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反正說來說去這件事也是康富佳的家事,而康法諾是康富佳的主人,把事情交給他,他也可以無事一身輕了吧?
想著,安道格清了清喉嚨,道︰「沈小姐說得沒錯,我跟她沒有任何私交,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是因為她家發生了——」
「安先生!你剛剛的提議我接受!」沈念夏突然著急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打斷了安道格即將說出口的話。
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像是在對他祈求……意思是叫他閉嘴不要多事?
安道格陣光一閃,倒是聰慧地接收到她眼底的訊息。
只是,這女人連這個都想瞞著康法諾嗎?她是不希望康法諾擔心煩惱,還是搞半天,這女人根本就是在暗戀老板,人家對她只是公事公辦?她怕東窗事發丟了工作被踢出去?
好個一人做事一人當啊,這麼堅強的女人,他安道格還真是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
安道格臉上掛著微笑,惡意陡生。「沈小姐,我不太明白,你說的提議是指哪一個?是關于跟我——」
「我全都答應你!」她再次打斷他,抓著他的手甚至在發抖。
安道格一道俊眉挑得老高,看著那只顫抖的小手,還真想把它抓到唇邊親一親,安撫一下她的焦躁不安。
可他非但沒有,嘴里還繼續使壞。「真的?都答應?答應了可不許反悔。」
「真的。」
「那成交。」安道格一笑,對康法諾輕輕點了點頭,又好笑地看了沈念夏一眼。「你們聊,我先走了。」
當安道格的身影終于消失在門後,康法諾這才走近她,把那束他帶來的粉紅小茉莉插入她床頭的花瓶里。
沈念夏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沒打擾他插花,對他這麼晚了還帶束花來看她一事感到一顆心惶惶然的,尤其還被他撞見她跟敏感人物安道格待在病房里,這樣的氣氛真的很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