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秋風已起,她要是不能趁這當頭攢點銀兩傍身,覓處安身,她早晚死在外頭。眼前有這大好機會,她沒道理放過。
小清听完,眉頭微微皺起,假裝沒瞧見書生那不以為然地搖頭,低聲問︰「可你也听他們說了,沒有女的坐館大夫的。」
「那咱們就以術士之名,行醫治之實,橫豎醫卜本一家,只要能救到人又能求得溫飽,又有何不可?」雖然不清楚自己為何懂醫,可她就是懂醫,既然有一技在身,就算當不了坐館大夫,她也要先撈一票,而且是狠狠地撈。
「可那賴家人會信嗎?」
「小清,你沒听見那些人方才說了,賴家大爺先前也找了術士解愁,甚至還修了祖墳,那就代表賴家大爺是信術士之言的,只要機靈點搭上話,其他都不是問題。」裘化真胸有成竹地說著,彷佛已經看到一桌珍饈美味。
「可是咱們又要怎麼以術士之名?」
「有你啊,小清!」裘化真黑潤潤的眸子閃亮亮。「那賴府里肯定是有不少鬼魂還逗留著,屆時你可以幫我打探消息,順便看我怎麼裝神弄鬼嚇死那幫人。」
小清看著她,內心五味雜陳。
但她說服自己,化真是本性良善的,這一點她是再肯定不過的。
掌燈時分,裘化真目不斜視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瞧也不瞧這奢華富貴的廳堂是怎生的擺設裝飾。
坐在廳上主位的男子正是賴家大老爺,他淺啜著茶水,暗自打量一刻鐘前毛遂自薦的小泵娘。
一開始听門房通報有仙姑上門,他半信半疑地迎接,一見是個瘦小又衣衫補丁的小泵娘,本是要立刻打發的,然話都還沒出口,她便道︰「老爺近來是否頭暈目眩,走個三兩步便氣喘如牛,總覺得眼前一片黑,像是隨時都會撒手人寰?」
「你怎會知道?」該要沉住氣的,可他偏是月兌口就出。
「自有我的本事。」裘化真笑意淺淡地道。
賴大老爺不住地打量著她,哪怕疑慮頗多,但看在她態度沉定的分上,還是姑且將她給迎進廳里。
她的外貌看起來頂多及笄,可與他對話口條分明,態度又極為洗練,進了廳堂後神色未變,彷佛不過進了一處小廳,看起來實在不像她這年歲的小丫頭該有的反應,難不成真是入世隱居的仙姑?
垂眼思索了下,賴大老爺放下了茶盞,噙笑問︰「不知道怎麼稱呼姑娘?」
「奴家姓裘,今日經過貴府,突見府上黑霧籠罩,本著先師慈悲為懷的教導,所以大膽入內,不為什麼,只為能讓府上一家平安。」裘化真早在打听出賴府位在何處時,就已經想好一套說詞。
「不知道姑娘師出何門?」賴大老爺輕問著。
「師出何門又如何?重要的是,得要能解賴大老爺心頭上的愁才是正道。」
「姑娘又怎知我心頭的愁?」
「賴家近來正值多事之秋,家人病的病,逝的逝,怎能不愁。」見賴大老爺要開口,她搶了白,道︰「當然,這些事要說街上有人嚼舌根,踫巧讓我經過時听見,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我可以跟賴大老爺保證,只要給我住進貴府三天,定能替賴大老爺除憂解愁。」
「三天?」
「是的,三天。」裘化真再肯定不過地道。
三天解毒已是綽綽有余,可問題是她得要查出是哪種毒,還要確定不會讓任何人壞事。當然,最最重要的是,她會利用這三天模清賴府的底細,然後在賴府吃香喝辣,直到她願意離開為止。
第二章靠本事求填飽肚子(1)
夜色靜寂,裘化真沐浴餅後,狠狠吃了一頓飯飽,以消食為由她到外頭走動,在院落的小園子繞了幾圈,便將賴大老爺發派伺候的小丫頭給甩到一旁,迎著夜風走在小徑上,如入無人之境隨意走動著。
她滿足地撫著肚子,想著今晚管飽但卻貧瘠的菜色,暗自決定這一票肯定是要撈大的,不需要愧疚。
明兒個要是能再確切的診脈,自然就能知道那孩子中的是什麼毒,對癥下藥才能最快見效,但是這府里的有心人要是有意阻攔,那就麻煩了,所以一方面她讓小清四處逛逛打听,而她也必須先替自己想好退路,否則到時候被揭底那就難看了。
她在小徑上走著,穿過幾座園子和院落,怪石造景,小橋流水,她卻沒多大驚奇,她想,也許自己死前也是個富家千金來著,要不怎會如此自在。
嘴角笑意微揚,見目的地該是到了,便停在腰門外,繞著院落圍牆外走著。
賴家二房住在西廂這頭,可惜時候已晚,腰門早已上栓,不過在外頭繞繞也好,再者這灰石泥牆是半鏤空雕花的,除了詩情畫意,也能教她從縫隙一窺究竟。
她湊上前瞧著,牆檐上點著風燈,將牆邊的花花草草映照得挺清楚的,而面對這一大片的紫色小花,她不禁微眯起眼。
沒來由的,神思恍惚了起來,彷佛在哪里,她也瞧見了一整片的花草。黑暗之中,攀牆綻放的花朵一整片似無盡頭,在她眼前不住地晃動著,晃得她反胃得難受,她用力地捂住嘴,死也不肯將剛咽下的一餐給吐出。
「化真,你怎麼了?」
耳邊傳來小清擔憂的聲音,她微抬眼,努力想要忍住嘔吐感,余光卻瞥見一名半透明的婆婆,要不是嘴正捂著,她肯定放聲尖叫。
小清瞧她瞠圓了眼,知曉她定是被賴老太太給嚇著,趕忙道︰「化真,這位就是賴老太太。」
裘化真瞪直了眼,好一會才用力地眨了眨眼,朝小清勾了勾指頭,退上幾步才壓低聲響,道︰「小清,我是要你去打听,你干麼把人帶到我面前?」她說得又快又急,尖細的嗓音都快要分岔了。
「她不是人啊。」小清一派天真地道。
廢話!裘化真無聲斥道,白牙磨了又磨。
最後,裘化真抹了抹臉打起精神。面對小清的天真無邪,她真的連嘆氣都無力。「我的意思是,你私底下跟她問清楚不就得了,不需要把她帶來。」說真的,她一直很不好意思問小清到底是怎麼死的,很怕她回答自己是笨死的!
「可是賴老太太說想跟你談談。」
苞她談?裘化真垂睫思索了會,偷偷橫眼望去,就見賴老太太一雙精鑠的眼直盯著自己。在她看來,賴老太太該是個精明的老人家,怎麼會傻得被毒殺?既然現在她站在自個兒面前,當面問個清楚,也等同吃下一錠定心丸。
可問題是……她是透明的,透明的!
「化真,別怕,還有我在呢。」小清暖聲支援著。
裘化真瞧了小清一眼,雖說小清也是半透明的,可小清就是個人樣,她心里也就不怎麼怕,要她面對其他鬼魂,真是太折磨她了。
可這事,哪怕習慣不了也得習慣,要是往後能成為她的助力,跟鬼魂交談又如何,又不是與鬼交易把自個兒給賣了,怕啥。
安安穩穩睡了一晚,翌日一早裘化真讓小丫鬟伺候梳洗,換上一襲堪算體面的襦衫裙,將長發挽成簡單的髻。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張臉長得就是一副窮酸樣,真不知道是怎麼騙過賴大老爺的。
不過,她想只要好好地補一補,多長些肉,這張臉該是會好看些。
走出門,一陣涼風襲面,她微眯起眼,瞧著跟在小清身邊的賴老太太,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苞在小丫鬟的身後朝主廳的方向而去,裘化真刻意放慢了腳步,用極輕的聲音問︰「小清,老太太跟著做什麼?」該不會一個不小心,她這副軀體就要換人作主了吧,哪怕這張臉她不是挺滿意的,但好不容易活了,她可不會輕易放棄,任人搶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