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浮生 第27頁

岳芊縴靜靜地微笑。「或許你說得對,不過我希望你能遵守你自己的諾言。」

暗東凌興奮地點頭。「當然!我說過我只要一個機會!如果我無法遵守我的諾言,那麼當然也就失去我唯一的機會了不是嗎?」

澳變總是緩慢的,但是一個開始就表示有希望。

而「希望」總是美麗的。

※※※

從小漁港回來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的事了。那里有一個和他們全然不同的人生正在進行著;每個地方都有一個和自己全然不同的人生正在進行著,差別只在──在那里,自己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配角;而在這里,在自己的生命里,自己卻是絕無僅有的主角。

已經過世雙生姊姊旖歡的丈夫崇煥然、魏凱羅、葛無憂和那個美艷無雙的東方夢遠──

如果旖歡知道她這一生最愛的丈夫和孩子們已經找到了可以照顧他們的女子,她一定會開心的吧?旖歡從來就不贊同一生只有一次愛戀,奇怪的是她自己卻奉行不悖。

旖勸說︰海枯石爛的愛情不是沒有而是少見,大家都是凡人,中國五千年來不也就只出現了一對梁祝嗎?

小漁港那里的愛情是轟轟烈烈的,像電影上的情節,有生有死;他們思考的不多,因為思考不見得能做到。他們做得很多,因為今天不做或許明天再也沒機會做了。

看著他們,自己的感情顯得婆婆媽媽,兒女情長卻英雄氣短,好像風花雪月,好像根本無關生死──其實不也的確無關生死嗎?

坐在大岩石上,有點黯然;去一趟小漁港對自己並沒有任何的幫助,對他們也沒有。在那個充滿旖歡影子的地方,她覺得旖歡似乎隨時都在靜靜的、無言的注視著她。

如果旖歡知道她居然這麼沒用的膽怯了、懦弱了,她會怎麼想?

真的已經跌怕了!

好沮喪!

以前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怕」;記得旖歡有一次對崇煥然形容她,她說︰旖倌像只小獸一樣,跌破了頭、跌斷了腿都無所謂,她會找個地方躲起來舌忝舌忝自己的傷口,然後再出現,一樣什麼都不怕。

可是現在她怕了,簡直怕得不像話!預先估計了最差的結局之後,還沒開始就已經先預測了自己的命運,然後狠狠地的退縮。

那天要走的時候阿M對她說:人為什麼要在別人的生活里尋找應該屬于自己的尊嚴呢?他說這是岳如剛對他說的。

猛一听有如當頭棒喝,她張旖倌什麼時候開始竟也在乎別人的看法了?以前跌倒是自己跌的,現在跌倒卻是因為別人所說的話。

她怎麼能夠忍受這樣的自己?!

回到家的時候阿M已經走了,他說他搬回家去了,打算好好的在自己的生活里找回一些屬于自己的尊嚴。

阿M說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方可以完全的復原,但是他不打算再為JT繼續「守寡」下去。他說JT要是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很生氣的!所以他打算好好想一想將來的路要怎麼走。

阿M說傅東凌已經和岳芊縴正式離婚了,不過傅東凌也說過他不打算放棄岳芊縴,他們將來或許還有機會會在一起。當然啦!阿M是比較傾向易天行的,雖然傅東凌已經得到了應得的報應,但是易天行的人緣比較好。

阿M在紙上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堆,讓人看完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是悲?似乎所有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了!沒想到短短一個星期,一切竟已大事底定,連毅柔都說了她不打算放棄的,怎麼只有自己還是搖擺不定?

旖倌嘆了口氣,想到上次到這里來的時候還笑著對自己說:人生海海啦!一切猶如過眼雲煙冉冉升起──

一段一段的人生──

口琴聲再度響起,她訝異地四下張望;岳如剛倚在不遠處的樹干上悠揚的吹著口琴,音樂聲和當時所听到的一模一樣……

他是來找她的嗎?

旖倌怔怔地望著那個男子,他看起來竟和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完全一樣!是過去她所認識的流浪漢?

岳如剛微笑地朝她走來。「喂!把我的床還給我!」

旖倌傻傻地。「床?」

「你現在坐的地方。」

「為什麼?」

岳如剛笑了起來。「先到者為王啊!」

「我問你為什麼還要住在這個地方?」旖倌愣愣地問著。「你不是已經決定回到現實社會了嗎?」

「本來是這樣的。」岳如剛跳上大岩石。「可是我發現那種生活還是不適合我,而且我所喜歡的女人很奇怪,她就是欣賞我這種樣子!所以我就回來了啊!也許這樣,我那個女人會回到我的身邊。」

旖倌張大了眼瞪著他。「你開玩笑?!」

「我看起來像開玩笑嗎?」他拉拉自己身上的衣服。「我還特地到老醫生那里把衣服找回來呢!這像開玩笑嗎?」

「那你媽媽怎麼辦?芊縴怎麼辦?還有公司……」

「她們沒有我一樣過得很好,可是我有了她們卻過得不好。」岳如剛聳聳肩。「如果我活在現實的社會就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為什麼不回到這里?以前我以為如果我希望和你在一起就得回到現實的生活中,現在才知道原來那種想法是錯的,既然是錯的,為什麼還要繼續下去?」

「可是……」旖倌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他的樣子很認真,好像真的已經決定了似的!

「你不喜歡現實生活的岳如剛,我也不喜歡,所以我們就把他放逐到月球上去!」

「你真的願意做這種犧牲?」旖倌細聲細氣地問著。

「犧牲?」岳如剛蹙起眉。「我不知道什麼叫「犧牲」我只做我覺得應該做的事,我覺得愉快的事。」

「可是──」旖倌還想說什麼,卻想起他所說過的話:人為什麼要在別人的生活里找尋應該屬于自己的尊嚴?

她垂下眼,自己能夠接受這種情況嗎?一個流浪漢的伴侶?還是一個必須接受許多考驗的社會紳士?她是不是能夠以兩個人的幸福為前提什麼都不去在乎?!

「你到底要不要把我的床還給我?」

「這也是我的,我為什麼要還?」旖倌抬起頭神氣地回答。「你剛剛不是說先到者為王嗎?是我先到的!」

岳如剛攤攤手。「說的倒也是,可是,那我就沒地方睡了啊!」

「很簡單嘛!你把這里讓給我一半,我把我家分你一半,你覺得如何?」旖倌拍拍他的肩膀。「不錯喔!這種交易可是千載難逢的!可以考慮考慮!」

「那不行!」岳如剛搖搖頭。「萬一你後悔了,把我趕出門,那我怎麼辦?」

「我才不會!」

岳如剛斜睨著她。「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

旖倌好玩地。「那你說要怎麼辦你才會覺得安全有保障?」

「我們定個合約。」

「合約?」

「對啊!要到法院公證的那種合約。」

旖倌愣愣地看著他。「你這也算是求婚嗎?」

「為什麼一定要男人跟女人求婚?」岳如剛不滿地咕噥著:「不過如果你一定要這樣說的話也可以,誰叫我什麼都沒有!」

「什麼話!」旖倌怪叫。「難道還要我向你求婚嗎?」

他竟笑嘻嘻的。「那當然是求之不得!」

「你?」旖倌氣呼呼地跳下岩石。「下輩子再說吧!」

「喂!」岳如剛連忙跟上去。「到底怎麼樣嘛?我們要不要去公證一張「合約」?喂!你等等我啊!說好了你的家要分我一半的!」

張旖倌回頭朝他扮個鬼臉,抬眼一看,彷佛又看到自己的另一段人生化為一陣輕煙冉冉升起──化做炫麗的彩霞掛在她的下一段人生旅途中──燦爛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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