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媽媽……」白若愧疚地低下頭︰「白若的確是為了喬大哥的事而沒臉來見您們……」
「傻丫頭!喬木那渾小子年紀也不小了,他自己知道自己做些什麼。所以這件事怎麼能怪你?說真格的,喬伯母倒是很高興那渾小子那般講義氣,為了你們幾
百年的感情,少了些道行也不算什麼,你別放在心上。倘若他當時臨陣月兌逃丟下你和小桃紅不理,那我才不會放過他呢……」喬夫人笑得極為真誠,言語間竟當真沒有半絲怨對。「快別提這些了,你今兒個來是為了什麼?」
「這……」
「這有什麼好問的?就是為了小桃紅是麼?」喬大漢與他的父親不同,他打扮得像個山野樵夫,腰間還系了把生銹的斧頭,連說話的聲音也是粗聲粗氣的,和藹的面孔著實與粗曠的聲音不大搭軋。
白若嘆口氣︰「白若不敢瞞您,白若的確是為了小桃紅之事而來」
喬夫人卻也幽幽地嘆口氣,她為難的看著自己丈夫與公公︰
「這事兒別說你心急,我們也急得很,你和小桃紅都像是咱們的女兒,我們當然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桃紅死。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桃白若的臉色刷地慘白。
「唉,只不過小桃紅福緣已盡,想救她的性命恐怕不大容易,」喬大漢搖搖頭看著白若︰「要想她的元神回到快活林倒不是難事,難的是要她繼續為人是吧?」
桃白若登時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流滿面的哭道︰
「白若就小桃紅這麼個妹妹,求喬爺爺,喬伯父、喬伯母替白若想想法子,只要能救小桃紅,白若死也願意。」
闕彥生也跟著妻子跪下,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能靜靜地握住妻子的手給她支持。
「爹……」喬夫人于心不忍的走到喬老頭的身邊輕喚︰「阿爹,小桃紅那丫頭可愛得緊,又與喬木小子青梅竹馬,您給她想想辦法……」
喬老頭兒嘆口氣︰「辦法不是沒有,也用不著你替她死,不過……不過還真得有人替她死……那可得看那丫頭的造化。你想想清楚,弄不好連小桃紅的元神也沒了,這可不是鬧著玩喲!」
「連元神也役了?」白若惶恐的抬起眼︰「喬爺爺……」
「世間事哪有那般便宜的?想救小桃紅得置之死地而後生。能過
必便過關,不能過關便煙消雲散、元神盡失,白若,你敢不敢讓小桃紅冒險?」
「我……」她狠狠咬住下唇,猶豫得說不出話來……她敢不敢?
她無助得只能焦急落淚……與闕彥生緊緊相握的手此時不由得冒出冷汗。她敢不敢?老天!她該敢,還是下敢?!
★★★
闕長弓終于在疲累中沉沉睡去。
看著他好不容易舒展的濃眉,小桃紅無限愛戀。恨不能此生都如此陪在他身邊,永遠永遠看著他……
正因為知道不能,所以格外眷戀。
小桃紅坐在闕長弓的身邊,手輕輕地撫著他那張堅毅卻憔悴的面孔。
她好心疼哪!看著他如此憔悴,她的心緊緊地糾結在一起。
是誰如此可惡,這樣糟蹋他?她開始生起氣來了,不管是誰,她都不能原諒──是契丹的熾焰公主,她突然想起青龍與赫連蘭都的對話,就是那個女子害他變得如此憔悴。她不懂什麼國仇家恨,也不懂什麼軍事布
陣,她只知道準欺負闕長弓都不能原諒。
小桃紅霍地站起來,毫不猶豫的化成輕煙消失在闕長弓的房里──她要去看看那熾焰公主到底是何許人也,說不定……哼!說不定便一劍殺了她,誰要她欺負她的闕長弓?
她很快來到契丹人的營區。
契丹人的營區說大也不大,幾個主帳之外還搭有數百頂小帳,馬匹與人混雜而居,遠遠地便聞到馬匹腥臭的味道,也虧得那些契丹人受得住那氣息,竟與馬匹混居一起。
夜很深了,契丹人大都睡得香甜,除了少數打著盹兒的巡邏衛兵之外,連馬匹也睡得呼嚕作響。
小桃紅很快找到主帥營帳,里面還亮著燈,燈影晃動下隱約可見一名女子的身影;整個契丹營區也只有這麼一名女子。
她無聲無息的貼近帳篷,偷偷地劃開一條縫,將眼楮湊上去仔細瞧著。
那女子身穿艷紅色戰甲,貼身甲冑描繪出她曼妙的體態,婀娜多姿。小桃紅眯著眼楮瞧那女子,光瞧著背影是
滿不錯的,卻不知正面如何?
女子此時恰好稍稍轉個方向,一條小小的火焰龍在她的掌心跳啊跳的,模樣十分可愛。
小桃紅認出那便是夜里襲擊雁門關的火龍,看來她的確已經找到正主兒了。她皺起眉,正想現身好好教訓一下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卻听得那女子輕輕地嘆了口氣──
「唉——」女子幽幽嘆息,銀鈴似的聲音很好听,但更今她注意的卻是那嘆息間隱藏著的無盡少女幽思。
「王兄說的很有道理,我早晚要跟闕長弓對陣的,過幾天父王的大軍就要來了,到時候該怎麼辦?火龍啊火龍,難道我真的要放你去咬死他嗎?」
小桃紅愣了一下,怎麼這熾焰公主不想要闕長弓的命?
「我不想殺他……我也下不了手……」女子哽咽的低訴︰「為什麼他要是個漢人?如果他也是個契丹人不就好了嗎?或者……或者我也是個漢人……火龍啊火龍,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已經殺了他們好多人了。這仇……愈結愈深啊……」
小桃紅楞楞地注視著熾焰公主,她的模樣十分好看,梨花帶淚般好看的模樣真是人間少有,只是她個懂她為什麼哭?因為她喜歡闕長弓卻不能跟他在一起?
「契丹人跟漢人注定了是不能在一起的!誰教我……誰教我竟喜歡他?這分心思定要絕望了啊!我真蠢……真蠢……」
小桃紅心里涌起一陣同情,自己何嘗不是如此?熾焰公主跟闕長弓一個是契丹人,一個是漢人,尚且不能結發,更何況她是個妖……
人與妖啊!終究是不能結合的。阿姐能與闕彥生在一起,那是阿姐命好,而她呢?她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了,原本她也不甚在意,但一想起闕長弓……想起再也不能見他的面、再也听不到他的聲音,這心,真像是刀割一樣的疼啊!
「火龍啊火龍,你說,你說我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女子哭著趴在桌上,抽抽咽咽地,雙肩不住抖動,卻是無聲的。
連哭也不能痛痛快快的哭嘛?小桃紅忍不住嘆了口氣。
「誰?」熾焰跳了起來,整個人往帳外沖。「誰在外面?」
營帳外涼風徐徐,哪里有什麼人影?哪里又有嘆息聲?
皎潔的月光映在熾焰艷麗絕倫的臉上,透著瑩玉般的光澤,而那淚……竟像是珍珠一樣好看。
小桃紅瞧得痴了。這樣好看的人兒.要是能匹配闕長弓那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想到這一點,她的心不由得又苦又酸。是啊!自己是沒那個福分長伴闕長弓左右,那麼……那麼為他找個能長相廝守的對象也是好的。
這份心思讓她難受得想哭,原來哭不出聲是這樣難受。她無言的縱身化為涼風,而那風吹在熾焰的臉上,帶著幾滴涼涼的淚──
熾焰抬起頭,楞楞地看著天,這天,也為她難受嗎?
「下雨了……」
她哪里知道那不是雨,那是個與她有著一般心思的少女淚──無聲的淚。
第四章
「將軍,將軍!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闕長弓在睡夢中被驚叫聲給驚醒,人還沒坐穩,通傳的士兵已經沖了進來,滿臉的驚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