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色氛氳 第20頁

她……好想念狐狸。

淚水落得更急了,腦海里不斷播放著過去的種種,跑馬燈一樣的影像教人目眩!

她終于後悔自己沒對他說,自己竟然那麼固執、竟不肯坦白感情,這行為多麼愚蠢啊!現在就算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她好難過,淚水擦了又掉,愈是想忍住不哭,淚水愈是不肯听話。好脆弱啊!撕下堅強的假面之後,她也不過一介愛哭的女子而已!

「不要哭……」一只小小的手為她遞上面紙,一個小女孩蹲在她面前,很同情地瞧著她︰「大姐姐不要哭了……」

抱著吉他,她難過得抬不起頭,只能哽咽地接過面紙。「謝謝……」

「你為什麼哭?」

她說不出話,面紙很快就濕了,好像一生的淚水都在此刻流盡似的。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小女孩索性在她面前坐下來,想了想之後終于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果,良久之後才下定決心剝了糖果紙,將糖推到她唇邊︰「給你吃。」

「不……不用了……你自己吃吧……」含著淚,她還是擠出一朵感激的笑容。

想了好幾秒,小女孩看著手上的糖果,看得出她內心的掙扎,小小粉紅色的臉蛋很認真地考慮著。最後的結果,糖果還是推到她唇邊︰「給你吃。」

又哭又笑的,這次她接受了小女孩認真的饋贈。糖果很甜,有些化了,但只讓那滋味更甜;帶著小女孩手中暖暖的溫度,她的心變得柔軟,那是一顆有魔力的糖果。

小女孩坐在她身邊,晃晃胖胖的小腿,又看了她好幾眼之後才老氣橫秋地起身︰「不要哭了喲,我要回家了。」

「你家住在哪里?姐姐帶你回去好不好?」她擦擦眼淚,這次真的不哭了。

「媽媽說不可以跟陌生人說話……」小女孩現在才想起媽媽的囑咐。她很快跳起來,將手中另一顆糖塞到她手里,天使似的笑了笑,轉身很快跑開。

望著手中七彩的糖,她輕輕嘆息,沒來由的,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剝開糖果紙,她又吃了顆糖果,好甜的滋味。

抱著狐狸吉他,她開始很用功地想……很用功地想著要怎樣才能很快回到日本?

事情不會永遠絕望,她怎麼能如此容易放棄?

她要回日本去。

台灣的天空終于放晴,暖暖的陽光露出燦爛的笑臉。

抱著狐狸吉他,她又開始唱歌了,中不過這次不再唱傷情憂愛的悲歌。她明亮的嗓音終于懂得如何訴說希望;訴說美麗的明天……

「政府方面不肯將制空權交給我們,他們認為我們的權力已經夠大,如果連民營的制空權也落在我們手里,後果不堪設想。目前最大的阻礙還是來自議會的民主黨,他們擱置法案不肯審理,工程自然無法開標。」

她茫然直視前方,平靜的臉一如往常沒露出半點痕跡。只是她的心啊,卻再也不肯平靜,再也不肯保持冷靜超明。

「議長對這件事十分堅決,他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收買他!一個人所謂的原則,只不過代表他不能被太簡單的手段打發而已。」

「但這可能會引發其他人的不滿。反對黨方面已經多次對我們提出警告,如果我們與民主黨員走得太近。

第七章

選擇

「跟其他人一樣,左衛門家族也是家族中的一員,如果說我們是腦,左衛門便是手,為我們實際執行工作,表面上看來左衛門似乎是我們的護衛,但事實上左衛門卻是我們的玩伴、朋友與伙伴。想想,一個人如果單單有腦卻沒有手,那將是什麼情況,就知道他們對我們的重要性了……」他說著,當看到莫蕪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時才發現,他開口閉口都是「我們」,顯然還是無法將自己從家族中抽離。他澀澀地笑了笑︰「習慣真是很難改變的。」

「不要緊,我也不希望你為我改變。不管你最終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她柔柔地微笑︰「這次我不會逃避了,我們會一起面對。」

寒澤織真點點頭。他們的心彼此聯結著,只要知道這一點,這世上還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

「我很擔心教授……」窗外依舊飄著細雪,狐狸已經出去很久了,從這里到東京再怎麼樣也花不了大半天的。不祥的預感開始令她坐立難安。「他為什麼還不回來?我真的很擔心……」

「這樣吧!我們再等半個鐘頭,如果他還是沒出現,我們就到東京去——」忽聞摩托車的聲音由遠而近,他露出安心的笑容︰「回來了!我去開門。」

莫蕪薏終于略微安心,只是等了十分鐘,寒澤織真還是進屋來。透過窗戶,她看到他們兩人正站在門談。

狐狸臉上有著忿怒……他為什麼忿怒?

她緊緊握拳——小夜子這里不肯放棄嗎?她對教授做了什麼?

「蕪薏……」寒澤織真終于進門,背著光,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艱澀的聲音︰「藤子教授不在美術館……」

「那他在哪里?大學里嗎?這時間他應該在美術館的——」

「你听我說。」他很快走到她面前,二話不說地擁她入懷︰「你听我說……他不在美術館,也不在大學里了。他們……開除他了,他受不了刺激而……中風了……現在正……躺在醫院里……」

莫蕪薏驚喘一聲!

「不……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對他!這太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她的聲音破碎了。只剩下悲慘的嗚咽,怨恨的淚泉洶涌而出︰「這太不公平了!」

醫院里充斥著刺鼻的藥水味,雪白的牆壁帶著死亡的氣息。這個地方她已經來過不下上千次,卻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來這里探視她最敬愛的長者。

藤子教授無助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他那微胖的妻子淚早已流干,只能痴痴地凝視著丈夫蒼白無血色的臉,怎麼也不相信才一個早上,她的世界竟全然顛覆破碎!

她忍住淚,想起那天在大學美麗的校園里教授臉上帶著的笑容,那麼包容、那麼堅強、那麼堅定,又那麼地充滿希望;他將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而她卻帶給他這麼大的傷害!

她的堅持固然為自己和織真帶來幸福,但其他人呢?被迫賣掉祖屋的三井先生、被驅逐出境的阿朗,現在連教授也倒下了……她是不是好自私?她是不是真的該放棄那該死的堅決?

「蕪薏,你來了……」藤子教授的妻子拿著水罐出現在她面前,臉上沒有怨懟,只有看到親人似的安慰。「快進去吧,他剛剛還念著你呢。」

「師母……」

藤子夫人勉強微笑,輕輕按按眼角以掩飾淚水︰「別說了,快進去吧。」

莫蕪薏點點頭,終于推開門,只是走到床畔的那幾步路顯得特別艱難遙遠。她幾乎失去勇氣,幾乎不能面對自己敬愛的友人!

他看起來好蒼白,原本紅潤的雙頰塌陷,眼眶下方有著黯沉的黑影;莫蕪薏在床沿坐下,忍不住啜泣流淚,自責得連頭也抬不起來。

躺在應酬上的老人微微睜開眼楮,看到她時,他竟還能擠出一朵極不自然的笑容。

他的嘴斜了,虛弱的笑容看起來真的好慘;半邊僵硬的臉笑不出來,只能生硬地扯著肌肉,含糊不清的聲音發自他的喉間,听起來只是毫無意義的奇怪章節。

她的心碎了……突然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自私可惡的人,竟為了莫名其妙的自尊,將眼前的老人害成這個樣子!她無法原諒自己,淚水流得更急,恨不得能代他受苦,可是辦不到……她真恨自己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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