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卜相公 第5頁

說來奇怪,她對這樣的動作也有著莫名的熟練,彷佛在幾百年前,她也曾經這樣的凝視自己。

她看到鏡中的自己,眉目間有著一股淡淡的愁,這實在是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即將成為新娘子的人的臉上。

她感到憂慮,對這莫名其妙的一切感到無法了解,于是輕聲地對著鏡子自言自語︰「真不知道,我的未來到底會如何…」

于此同時,模糊的鏡面又開始清晰起來。

那是在李家大廳,到處是一片代表喜慶的紅色,應該著新郎服的蔚雲一身平時的裝扮,略顯嚴肅地出現在自己面前,表情清楚的宣告了他對這門親事的不願,同時遞給她一個充滿愧疚的眼神,然後決絕地轉身離去,她看到鏡中的自己,在極度驚愕之余,憤而扯去面上的喜凰,提起鳳袍,于眾目睽睽之下,含淚追逐著遠去的蔚雲……

僅僅只是這樣簡短的一幕,卻足以令人頭皮發麻,失聲尖叫。

「怎麼回事?」

從未曾進她閨房的蔚雲听到尖叫聲沖進房,他一眼見到李鏡顫抖地握著手中的鏡子,立刻明白那正是讓她尖叫的原因。

「我……」

她驚訝又神色倉皇地望著蔚雲,臉色蒼白。

「給我看看。」

蔚雲伸出的手有著不容反駁的堅定,神色則因為似乎知道些什麼,而顯得異常鎮定。

無法抗拒那樣的眼神,柔弱間又有著堅定,她想要照著自己平常的反應大聲地回拒,但是手卻已經不听使喚地伸出來。

當蔚雲從鏡中見不到令李鏡失聲尖叫的東西時,雙眼疑惑地看向李鏡。

她側臉,逃避他疑惑的目光。

蔚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神情嚴肅。

「鏡兒,你必須告訴我,這關系到我們兩個的未來。」

她被這嚴肅的表情震住了,她沒見過這樣的蔚雲,正確的說,在他莫名于日華山失蹤一個月之前,他總是與每個人維持著疏遠卻不失禮的距離。

從日華山回來之後,他就徹底的變了。

她覺得他已經從極端的封閉中走出,一掃眉目間的陰郁,對未來懷抱希望的憧憬,讓他原本黯然的眼神變得異常晶亮;她無法明白是什麼改變了他,就像她無法明白一向對任何事情同,包括終身大事,都表現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的他,為突然對這面鏡子十分重視。

「鏡兒……」

急于知道真相,甚至使得說話一向溫和的他不自覺加重了、語氣。

「我不知道。」

面對這樣的回答,他只是以一種洞悉的眼神注視著李鏡,那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讓李鏡慌了手腳。

「我、我不知道,這是一面奇怪的鏡子。」

「如何奇怪?」

蔚雲的眼始終保持著一種洞悉的稅利,語氣則有一種緊追不舍的壓迫感。

在這樣的凝視下,她不得不全盤托出。

「它好像能夠預言,我在鏡子里看到、看到……」

蔚雲似乎失去了耐性,他將鏡子塞入李鏡手中,近乎命令地道︰

「再試一次,像你剛剛那樣,再試一次!」

「雲哥哥……」

「再試一次!」

這是他在李家第一次用這種近乎咆哮的語氣對李鏡說話,而這樣果然成功地迫使她屈服。

目睹了鏡中的預言,該有的震驚沒有出現在他臉上,從他的眼中,李鏡甚至看到一抹近乎解月兌的了悟。

「果然,日華神的話是真的。」

他自言自語。

「雲哥哥?」

「鏡兒。」

他恢復以往的神態,表情甚至有一種釋然的輕松。「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在日華山的遭遇,現在……」

「你不要說!」

一種莫名恐懼讓李鏡迅速藏起卜鏡,開口制止他的話。

「我什麼也不想听,什麼也不想知道,我想休息了,你、你先出去吧!」

蔚雲看著她,嘆了口氣,一種命定的感覺使他忍下了所有的話,在禮貌的一捐之後離去。

因她的尖叫而趕來的人統統被她拒于門外,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她從蔚雲的眼神中讀到了某些今她害怕的汛息,但一貫的倨傲使她斷然地否決了這一切。這不是真的,卜鏡沒有顯影,那只是她太累之下的幻覺,她終究會成為蔚雲的妻子的。

白猴背著小手,萬般憂愁地在雪地上來回踱步,小小的臉皺在一起,幾平分不清哪里是嘴,哪里是眼。

月華山的絕頂之上,在松樹旁的裂石上出現的一團白色光暈,這是他的師父月華神。

自它有記憶以來,那白色光芒未曾如此刻這般微弱,就算是師父當年與李鐵拐數度大戰,法力極度的消耗,那團白光依舊有著耀眼的光芒,就如師父旺盛勃發的生命力般。

可是已經十天了,原本應該日漸增強的白光卻意外地益發暗淡,帥父根本就沒有把心思放在調理精氣上嘛!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打擊,他整個人顯得有些意志消沉。

可恨的是,這幾天月色分外皎好,偏偏卜鏡卻不在身邊,能吸納月光精華的鏡子不在,月色皎好又有什麼用呢?

然而,月華神的思緒早已飄遠,遠到記憶無法觸及。不,應該是說不願觸及的那個部分。

百年前--

一眼見到擁有卜鏡的婢女,月華神心里其實就已經暗暗打退堂鼓了。

除了他哥哥日華神之外,女人是第二種讓他打從心底不願見到的人,特別是這種美到無法形容,有著一雙靈明大眼又純潔得要命的女人。

她們的存在對一向自命瀟灑,不受羈絆,卻偏偏人見人愛的他來說,代表的意義就只有一種--那就是麻煩。

丙然,大概除了西王母的仙宮之外,哪兒也不曾去過的她,見到俊美無疇的自己出現在她眼前時,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逃開,而是丟給他毫無心機的笑,並且在他表明身份後,很有禮地問他來做什麼。

原本準備好會有一場大廝殺的他,反倒被她純真的笑容給弄得不知所措,一臉殺氣騰騰只好趕緊藏起;換上自己並不熟悉的和善面容。

幸好自己平常詭計使得多,見招拆招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但奇怪的是,在那雙翹水秋瞳的凝視下,他生平頭一遭發現說謊竟是如此困難。

她嘴邊始終掛著的微笑,讓他一番謊話編的漏洞百出,也不知道是太傻還是太善良,在听完連自己都會感到心虛的話之後,無一不美卻顯然涉世未深的她竟然擺出一副義不容辭的模樣,也不考慮後果會有多嚴重,就一古腦兒的決定將卜鏡借給他。

「我不要!」

他堅決地搖頭,漂亮的白發隨之擺動。

「為什麼不要?」

「因為我不想連累你。」那雙無瑕的眼,無法不讓人說出真心話。

「我不怕啊!」

清脆的聲音比他月華山里歌聲最棒的鳥兒還要好听。「我……願意被你連累。」見到這種表情,他直在心里喊著︰完了、完了。一向比常人的體溫來得低的身子冷汗直流,他最怕的就是這種略帶傾慕的語氣及表情了,這代表的意思也只有一種,那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就要來臨了。

在事情尚未擴大之前,他得趕緊想辦法離開。他眼神閃爍的盯著地面,支吾︰「但是、但是我臨時改變主意了,我忽然覺得其實我的月華山終年被雪覆蓋也沒什麼不好的。」

「可是、可是你不是說月華山的寒冷,常讓你想起孤獨的身世嗎?

你渴望見到陽光,就像你渴望回到母親的懷抱一樣。」

呵!

這姑娘傻傻的,看不出記性還真好,居然把他臨時編的,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話,一字不漏的給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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