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為了什麼留在這里的?
心里翻江倒海,眼楮不知怎地就酸澀了起來。
「離就離,」他陡然暴怒,男人的自尊大過天。「不過你要想清楚,一旦離婚,你在我這里非但拿不到一點好處,出去,掛著一個失婚婦人的名聲,不會有什麼好將來的!」
他傅閑庭是什麼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威脅……
避萌萌和他相處那麼久,從來不知道傅閑庭有那種表情,驚慌震怒交加,集結成惱羞成怒。
潑婦罵街從來不是她的Style,不過他的話成了壓垮他們婚姻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事實。
她明白了一件事,是誰說一定要吊死在一棵樹上的,這棵樹,已經讓人無法再倚靠信賴了,那就好聚好散吧。
是啊,好聚好散……
她辛苦維系了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就只換來這四個字。
春暖得穿不住冬衣了。
那是一幢看不出年紀歷史的老房子,像台灣許多沒落的老街一樣,繁華過一陣子,後來隨著都市計劃都市遷移,就業機會和年輕人外流,漸漸的沒落了。
「買買氏紙寮」是管家上一代傳下來的家族工廠,前身是造紙廠,最輝煌時期曾經成為日本及東南亞手工書畫紙最大的供應廠,來到父親管堯的手里時除了因為時代變遷,進口紙張大量傾銷造成了傳統紙業蕭條,管堯開始轉型成觀光工廠,可惜在轉型半途還是遇上所向披靡的金融大海嘯。
一場金融海嘯差點將管家的基業連根拔起,要不是管堯和管萌萌的弟弟苦撐,按理說買買氏早就要關門大吉了。
當然,管萌萌那筆為數不少的聘金,也算是及時雨。
圍牆後散出來濃郁的花香,那是昨夜開了一晚,清晨就凋謝的白曇花散發出來的味道。
比人還要高大的枝干,泛出油光的綠葉,二十幾朵碗公大的月下美人在「喀嚓」、「喀嚓」的聲音里,一朵一朵被剪刀剪了下來,放進石桌子上的藤籃子里。
晨光里帶著余霧,一抹窈窕的身影穿梭在種滿做紙原料的樹種園子里。
曇花不只可以制藥,摘掉花蕊後,無論鮮食曬干都能做成非常美味的料理。
看看數量差不多了,管萌萌提起籃子,穿過石徑,打開綠紗門,從後院進了廚房。
廚房里,管璇正大口咬著管萌萌事先做好的總匯三明治,一口三明治,一口巷子口買的豆漿,一早起床胃口好得可以吃下一條牛。
「怎麼那麼早起?你不是一向睡到八點?爸媽呢?也起來了嗎?」她放下籃子,打開水龍頭,洗了手,擦干後也給自己盛了一碗稀飯,雙胞胎姊弟兩人坐在木頭的餐桌前用起早點。
「爸起來了,在前院打他的太極拳,媽和妙妙的媽晨跑去了。」管家人最優良的習慣就是喜歡運動,以往管璇一早會出門慢跑,可是自從管萌萌離婚回來娘家,他把慢跑的時間改到了傍晚。
避萌萌知道這個雙胞胎弟弟的用心,他總以為離了婚的她會想不開,做出什麼蠢事來,不用兩只眼楮盯著,他不放心。
其實她很想叫他不必這樣的,但是看著他至今還有些瘀青未褪的手指關節,也就吞了回去。
結束一段婚姻,她沒有月兌層皮,她老弟卻因為揍了傅閑庭,真的月兌了半層皮,看他拿著豆漿的手還有些扭曲。
「摘那麼多曇花做什麼?」
「可以炸來給你和大家當點心吃。」造紙廠還有不少老員工。
「你回來不只是我,大家都有口福了,不過你用不著每天起來忙這些,麥嬸那天苦著臉問我說她是不是快沒頭路了,她擔心你回來搶了她的飯碗,還有,我可不是讓你回來做苦工的。」
他心疼的看著遇人不淑的姊姊,傅閑庭那個混蛋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讓他撞見,只要見他一次,他就會揍他一次!
他姊姊可是家里的獨生女,不是養給別人糟蹋欺負用的。
暗家不要,是他們沒眼光,別人可是希罕得很。
避萌萌噗哧一笑。
「我會去跟麥嬸說,我只是煮頓早餐,動不了她的鐵飯碗的,叫她別急。」這個造紙廠不只有麥嬸一煮三十年,幾個造紙、烘紙的師父,就連業務,送貨,幾乎都鐵打不動,是國寶級的老員工。
紙廠能不能永續經營下去,不只攸關他們自己一家人,還牽涉了這小鎮好幾十戶的人口要過日子。
在買買氏最危急的時候,那些老員工沒有人開口要走,他們挺著公司,自願減薪,延長工時,毫無怨言,這也是為什麼金融危機的時候,欠銀行一大筆錢,本來已經決定要宣告破產的工廠,如今還繼續苦撐的很大一個原因。
她阿爸常說,人與人之間,講究的就是一個信字。
人家對他有義,他也不能對別人無信。
這些對現代人來說有些老舊的觀念,很奇異的,扶持著他們家走過歲月更迭、花花世界里許多的改變。
避萌萌夾了一塊醬菜,扒了一大口飯,回到娘家,連胃口都變好了,要是全家人都在飯桌上的話,她也能吃下一整碗白飯的。
以前的她雖然住著豪宅,穿著昂貴的衣服,卻常常食不知味。
「住得還習慣嗎?」他拍拍手,把手里的屑屑拍掉。
「哪里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我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
就算她一嫁五年,那嘴巴從來不說有多愛她,卻為她把從小住到出嫁的房間一直保留著的家人,那些舊回憶,撫慰了她許多無法言喻的情緒。
對她來說,因為有家人的庇蔭,生活重頭開始,不算太難。
避璇揉亂她的頭發。「能這樣想最好。」
避萌萌一拍管璇的手,留下大大地一個五指印,她嗔怪的睨他一眼,「沒大沒小,我又不是小狽!」
「母老虎回來了。」他齜牙咧嘴。
她給他一個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那工作呢?做得上手嗎?」就算只是打工,薪水也沒辦法給得很高,但是讓她有事分心,才不會胡思亂想。
「可以。」
她在紙廠長大的,工廠的作業流程她熟得很,雖然只是導覽,一開始,她也努力的吸收新知識,想趕上這些年的空白,經過幾次真槍實彈磨練,總算,現在為客人介紹起紙廠的作業流程,已經是有模有樣的了。
得到滿意的答覆,管璇滿意的點頭,「跟爸說一聲,我出門去幫一個朋友接機,會晚一點回來。」
「沒問題!我听見外面有動靜,爸媽回來了。」她側耳听,真的是管堯的大嗓門。
「萌萌啊,老爸給你買你最愛吃的山東大餅回來了。」
「死老頭,萌萌說不定還在睡覺,你吼什麼吼?」
「這老白的牛肉蔥絲大餅要趁熱吃嘛。」管堯的聲音夾了絲委屈。
避璇翻了個白眼,他這對爸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鍋配蓋,這附近沒有哪對夫妻像他們這樣處了大半輩子還不膩的。
他和管萌萌互看一眼,露出了然的表情,瞄了眼腕上的表,朝姊姊抬了抬手後出門去了。
避萌萌元氣飽滿的笑容依舊逗留在唇畔,起身迎了出去。
她的心滿滿的,暖暖的,愛包圍著她,有種叫幸福的東西在膨脹著,她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站起來了。
第2章(2)
「各位大朋友,小朋友,你們誰能告訴萌萌姊姊這是什麼?知道答案的人舉手,萌萌姊姊有小禮物送給他呦。」耳上戴著藍牙,馬尾高高地綁著,額頭的瀏海別了個水晶發夾,露出光潔圓潤的額頭,管萌萌一件貼身短T,一件棉質蝴蝶系腰短褲,露出修長的兩條腿,腳踩布鞋,摻雜在一群女圭女圭兵里面,儼然就是個孩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