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一點點 第6頁

這可是他奉余默之命,到處打听才得來的結果。

「去,昨晚風大雨大的,她還到處亂跑,我看她們八成真如蔡掌櫃所說的,母女全是瘋子。」鄭得弟輕諷道,毫無任何同情之意。

「才不是這樣哩!听說她整夜在找大夫給她娘看病,但就是沒有一個人肯幫她。」許廷邦不平地拍桌大叫,忍不住想起那些村人們在談論這件事時,那副「毫無悔意」的嘴臉。

「哎呀呀!邦弟何必這麼義憤填膺又咬牙切齒的?她又不是你什麼人……」鄭得弟取笑道,眼前阿邦老弟就是太熱血心腸,不懂「現實狀況」。

「可是我生平最痛恨那種‘見死不救’的人。」許廷邦冷哼道,不敢相信和他「同一條船」上的兄弟,竟然會說這種風涼話!

鄭得弟以他「高人一等」的優勢,故意哄小孩似地伸手模他的頭,笑道︰「不錯嘛,年紀雖小,人格很崇高哦——」

「我不小,我已經十七歲了!」許廷邦不服氣地大叫。他討厭鄭得弟模他的頭,就像他討厭余默敲他的頭一樣。

再下去,他的頭總有一天會被大家玩笨!

「她……現在人呢?」頂著一屋子的喧鬧,雲晨風低低問了句,聲音不大,但卻足以使這一來一往的意氣之爭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呃……不曉得……後來就沒看到她了……」許延邦說道,差點就忘了正事。

「該死!」

雲晨風冷拳一握,重重擊向桌面,巨大的聲響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怔楞住,只除了余默他仍在一旁悠哉地抽著煙。

「有事懸在心里,是會生病的。」他吐口煙。

雲晨風緊握拳,半晌,突然站起身,道︰「你們可以動手去補給干糧用品了。余默,你和我出來一趟。」

「我很樂意。」余默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

一到門口,雲晨風頓住腳步,想起什麼似地回身說道︰「阿邦,你去找蔡掌櫃一起來。」語畢,頭也不回地步入雨幕之中。

「啊,是是。」雖然不知道雲晨風想做什麼,又為什麼要找蔡掌櫃,但,許廷邦仍是二話不說,立刻辦事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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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雲老板,您……您確定要去?」蔡添順畏首畏尾道,額上滿布的水滴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珠。「那對母女……還是別接近的好……」

「喂喂,我家大哥高興去哪里就去哪里,哪來那麼多廢話!你盡避負責帶路就是了。」許延邦英挺的劍眉顯示出他個性的爽朗與正直。

他們一行人已經離開村子走了好一段路,這里——幾乎沒有任何人煙了。

「朝……朝這條小路直走到底……就是了。」蔡添順指指矮林彼端。「說好了,我……我可不進去……」開玩笑,要真和那對母女「踫頭」,只怕他以後也會被人「另眼相看」了,不行不行,說什麼他都不會靠近那屋子一步!

「真是,什麼烏龜德性!」許廷邦翻翻白眼,實在對蔡添順的行為看不過去。

「無妨,你就在這里等著。」雲晨風對蔡添順說道。事實上,他也不打算讓蔡添順出現在她們母女面前。

「雲老板……」此時,一位跟在蔡添順後頭、留著山羊胡的男子也出聲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不行!」雲晨風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兩手交握在背,逕自朝小徑深處而去。

此時,余默走向這位和他年齡相去不遠的中年大夫身旁,「熟稔」地搭上他的肩膀,說道︰「听好,你是大夫,誰都可以不進去,就屬你不行。」

「可是……」廖大夫神色迥異,宛如見到瘟神一般。「她們母女倆……」

「喂喂,有病不醫、見死不救,你還配稱大夫嗎?」熱血小子許廷邦又說話了,這次他的口氣更加氣憤。

「阿邦,人家可是大夫,別那麼凶——」

余默晃晃手上的煙管,眯眼一笑。這口氣、這神態……不慍不火,卻讓許廷邦不得不開始同情起這位「不識相」的大夫來了——

因為通常只要余默以這種「異常親切」的口氣說話時,就表示……

「我說廖大夫,您懸壺濟世、醫術不凡,如果再有上等藥材可開單配方,想必您診起病來會更‘得心應手’吧?」

「呃……那是當然的……」廖大夫唯諾道,一時之間沒听出他話里的涵義。

余默又是一笑。「那麼——最近您鋪子里的藥材可還足夠?需要補貨嗎?沒有藥材可是很麻煩的。」

「這……」廖大夫一驚,驟然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在安平鎮.許多生活物資尚需仰賴各商船的運載供給,尤其是那些漢藥材,更是必須從中國內陸運來;換言之,一旦「惹毛」這位掌控各航商的雲大老板,無疑就是自行「斷糧」的行為。

沒錯,這個滿面笑容的男人就是這個意思!

「我……我明白了……」廖大夫喟嘆一聲。

「這就對了,做大夫就要有做大夫的樣兒嘛!」許延邦拍拍大夫的肩,手指並有力地「扣」著他,促其加快腳步跟上雲晨風。

步入小徑,揚過一個曲折,他們終于看到一排東倒西歪的矮籬柵,很顯然地,那是前晚狂風暴雨下的杰作。

移開橫倒在路中的棚門,雲晨風舉目所及盡是一園子的斷枝殘干、損菜折葉,滿目瘡痍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

「大哥,你看!」許廷邦驚呼出聲,指著大樹後一楝已被風吹得沒了屋頂、半傾半倒的小草屋。

見狀,雲晨風心一沉,臉色乍變,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奔進草屋內——

沒人!

望著一屋子的凌亂,雲晨風緊鎖住眉頭。難道她們沒有回來?

雨,仍綿綿地下著,窄小的內室里,除了一張破舊的桌子和椅子之外,就只有一張矮床……

床?

雲晨風一驚,視線頓時停在床上微隆的被褥之上,里頭似乎有人……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他迅速移步上前,一把掀開已被雨打得半濕的被子——

「大夫!」雲晨風放聲低吼,廖大夫立刻抱著醫箱踉踉蹌蹌地趨近床邊。

矮床上,面色枯槁的婦人雙目緊閉、全身僵冷,但她干裂的唇角卻出人意料之外地掛著一抹微笑,看起來像是安詳地睡著了……

「還不快給她瞧瞧!」雲晨風直覺情況不對。

大夫縮縮脖子,顫抖地執起婦人的手腕把脈,接著便重重地倒抽口氣……

「這……這……」他放下婦人的手,改探她的鼻息。

「她到底怎麼了?」許廷邦性急地大叫。

「她……她已經死了。」廖大夫囁嚅說道。

「死了?」雲晨風厲聲道,親自上前查看婦人的情況。

許廷邦則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領,叫道︰「死了?你竟然說得出口!要不是你昨晚讓她們在外吹風淋雨,人家怎麼會死?」他激動地搖晃著大夫,已顧不得什麼「敬老尊賢」了。

「這……這……不關我的事……」廖大夫慌忙劃清界線,倒不是因為心生愧疚的關系,而是擔心自己會活活被這暴怒的小伙子給「搖」得「魂飛魄散」。

「‘她’如果有個萬一,我會再回頭找你!」

雲晨風狠瞪了廖大夫一眼,急切的身影如旋風般席卷而出。

萬一?這是什麼意思?廖大夫驚愕地望向床上的婦人,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招了

誰、又惹了誰?「她」明明就已經「萬一」了呀!為什麼雲老板會說……

「哼,大哥說得太客氣了。」許廷邦仍抓著廖大夫的衣領,不平地道。「換作是我,就把你的骨頭給拆下來做中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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