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香市 第4頁

等黎曼東離開後,黎曼香關上門,雖然房間有冷氣,但她沒有打開,只是開了一道窗戶透氣,然後換上輕便的衣服上床。

半睡半醒之間,一直听見雜沓而空遠的人聲,讓她睡得很不安穩。

到底是誰在說話?

她放棄繼續再睡,睜開眼楮看了一眼窗外,已經黃昏了,看了看表,傍晚五點多,感覺根本沒有睡著,沒想到也睡了兩個多小時,更意外的是听見下雨的聲音,竟然下雨了?什麼時候下的?

她起身下床,想關窗戶,竟看見窗戶外有人,她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發現站在窗外的男人就是她先前看到的那個幻影。她睜大眼楮盯住他,怕一眨眼楮那個幻影就會消失。

男人就站在窗台前,和她的距離不過一臂之遙,她可以清楚看到男人臉上的五官和表情以及身上的穿著和打扮,雖然無法從他身上找到明顯年代的痕跡,但她很清楚這個男人絕對不屬于她這個時代,也不屬于她這個空間。

不管是陰界或是過去未來的景象,她見的實在太多了,而且所能看見的都算清楚,只是有時候色彩會有點奇怪,就像一台老舊的電視機播放出來的效果,畫質比較粗糙。

但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幻影竟然是她見過最為清晰的,感覺就像站在高畫質的電視屏幕前看著電視劇一樣。

那個男人並不知道她正在看著他,他就站在雨中,雨水把他淋個濕透,他身上穿著素色白袍,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腦後,雖然側著身子,但絕俊的臉孔和濕濡的長睫毛都能讓她看得一清二楚,如果這是電視劇中的一幕,這個男人絕對會是她見過最帥、最出色的演員了。

***

暮色蒼茫,水氣彌漫。

男人低垂著眼眸沐在雨中,無神呆站著,看不見他的眼神,卻能感覺得到他似乎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黎曼香不知道這個幻影會出現多久,所以硬撐著不敢眨眼楮,直撐到眼楮酸澀不已。

「若水,下雨了你不知道嗎?」

黎曼香怔了怔,看見一個同樣穿著白布衣裙的女子撐著一把油紙傘走過來,為他擋雨。那女子眉毛修得細長,不像她自己從來都不修眉,那女子走路的姿態也很優美,一看就是古人的腳步。

男人回眸看著為他遮雨的女子,就在轉過臉抬起眼眸的那一瞬間,視線從黎曼香站著的窗台掃過去,黎曼香的呼吸頓時急迫了起來,明知道他看不見她,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走吧,把濕衣裳換了,舅老爺在等你。」那女子說道。

男人點點頭,與女子共享一把傘,轉身沒入雨霧中。

黎曼香的雙眼撐得酸痛,眼淚直流,終于撐不下去眨了眨眼。

幻影不見了,雨也不見了,映入眼中的是那幢兩層的樓房。

黎曼香悵然地關上窗,把冷氣打開,想驅散那股悶熱的濕氣。

他的名字竟然叫若水?身材那麼高大,氣勢那麼孤傲的男人居然叫一個這麼溫柔的名字?

她從來沒有為一個男人如此心跳過,不安地撫著心口怔怔出神。

黎曼東說的沒錯,這座大宅很古怪,有著一種妖異的氛圍。

她匆匆換了衣服,打開房門到隔壁找黎曼東,不想單獨一個人面對這種詭異的情緒。

那個叫若水的男人與她並不在同一個世界,他只是一個古代的幻影,不知道是一百年還是一千年以前的人了。

黎曼香害怕自己會一路陷進去,因此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

他不是屬于她這個世界的男人。

第2章(1)

走進步遙的臥房時,黎曼香看到步遙躺在一張紅木的古董大床上,整間臥房從屏風到家具看起來都像是古董,如果不是紅木床旁邊掛著幾個點滴瓶,還有屋子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她會誤以為自己闖進一個拍古裝戲的場景里。

「爸,您想不想喝點粥?」步羽泉站在床邊輕聲問著床上蒼白消瘦的老人。

步遙緩緩地搖頭。

「白粥比較無味,您還能吃得進去,都靠營養針也不好,胃里沒有東西總是不行。爸,您就喝個幾口粥吧?」

步羽泉帶著鼓勵的語氣,把春生端過來的白粥送到老人嘴邊。

老人微微張開干澀的嘴,緩緩湊近碗緣,方才喝了一小口,臉色就顯得很痛苦,好像吃進口里的是已經餿掉很久的粥一樣。

「不吃了,再吃就要吐了。」

只吃一口,步遙就用虛弱的手把碗推開,惡心的表情好像真的隨時都會吐出來。

「老爺,要不然就像上次那樣,用手帕把老爺的鼻子蓋起來,喝粥的時候別呼吸,這樣才能勉強吃得進去。」春生小聲地說。

「爸,就這麼辦吧,什麼都不吃可是會餓壞身體的。」

步家長子步羽龍插口說道,眼楮卻沒有望向床上的步遙,好像在跟空氣說話。

步遙冷笑,聲音微弱地說道︰「我死了你不就稱心如意了?你們幾個不就巴不得我快點死才好分遺產嗎?」

「爸,您怎麼說這種話?讓外人听了還以為我們這些為人子女的有多不孝,整天就想分您的財產呢!」坐在沙發上的步家長女步羽菁沒好氣地回嘴。

「孝不孝你們自己心里清楚,你們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什麼,我心里也很清楚。」

虛弱的步遙才說了沒幾句話,就已經氣喘不休。

「爸,您老是這樣疑神疑鬼的,我們真是像您說的那麼不孝,為什麼還要找人來治您的怪病?放著您不管不是更好?」

步羽菁指著坐在一旁的黎曼東和黎曼香,氣得咬牙切齒。

黎曼東和黎曼香無言地對視了一眼。

「我這怪病誰也治不好,找誰來都沒用……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假好心……」步遙目光冷峻地盯著身旁的兒女們。「什麼催眠療法……根本就是找人來催眠我,好等我……神智不清的時候……簽下遺囑吧!」

他斷續說完,不信任地瞥了一眼黎曼東和黎曼香。

「爸,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們怎麼會做這種事?」步羽泉無奈地嘆口氣。

黎曼香討厭這種被質疑的感覺,忍不住插了口。「老先生,我們的催眠只有治療的目的,並不會幫著您的兒女們欺騙您。」

步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誰知道他們用多少錢收買了你們。」

黎曼香聞雷更加不悅,她沒想到步遙竟然是這種既冷酷無情又沒有安全感的老人,對任何人都不肯信任,說起話來無情又傷人。

「老先生,不是每一個人都想謀奪您的財產,難道擁有愈多的人就愈不信任人嗎?」她語帶不屑地說。「我們兄妹兩個是打從一出生就什麼都沒有的人,沒有爸媽、沒有家,也沒有錢,一般人最基本能擁有的東西我們都沒有,但我們也沒有因此怨天尤人。」

「倒是您,擁有百億身價卻連自己的子女都不肯相信,實在可悲。您應該清楚,一個健康的身體是用多少錢也買不來的,與其擔心遺產會被兒女們奪走,不如先把自己的怪病醫好比較重要。不管您相不相信我們,試一試也並沒有壞處,要不然也只是繼續受苦下去。就算擁有上百億的財產,您連一道美食都吃不了,活著也沒多大意義,不是嗎?」

步家兄妹幾個無比怔愕地看著黎曼香,沒想到她會那麼敢說。他們預期著冷峻的父親又會生氣罵人,沒想到步遙只是睜大眼楮瞪著黎曼香,神情陰郁,一句話都沒有開口。

「老先生,不好意思,我妹妹說話直了一點,不過她說的倒也是事實。」黎曼東低聲和緩地說。「步羽泉先生當初來找我們的時候,談的都是老先生您的病,並沒有提過遺產兩個字,老先生實在不用太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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