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命藥妻 第21頁

這個時候,李素月也知道自己得回去了,收拾了一下心情,跟著內侍轉身從湖邊離開了。

從回去到晚膳結束後,她都沒有再說過一個字。

以前無論在庵中還是觀中時,睡前她要做的不是看書便是做做晚課,偶爾也彈彈琴。但到了福王府後,她通常也就是揀本書翻兩頁,然後便睡下了。

今天,李素月依舊是揀了本書順手翻開。

「我記得第一次听到你聲音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不是一個文靜的姑娘。」

李素月朝他看了一眼,沒說話。

卓瑋玠靠在引枕上,玩著手里的一塊玉石,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道︰「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形象跟我腦子里虛構的人像完全不一樣。」

李素月無聲地笑了笑,依舊沒有說話。

「不過,在听到你跟那位庶長女的對話後,我就釋然了。」

她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听著,就像在听別人的故事一般。

「我見過你跟很多人相處的樣子,親疏遠近各不相同。我見過你笑得開心的模樣,可我

從來沒見過你對我那樣笑過。」

李素月的手合上手里的書頁,垂眸盯著封皮上的《道德經》三個字看著,就仿佛這是她在這世上唯一需要關注的事。

「你是不是恨我?」他終于問了出來。

李素月沉默了很久,在卓瑋玠以為自己已經得到默認的時候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不想去恨人,太傷心神。而且我們兩個的事談不上恨。至少你有給我選擇的空間,

最後做決定的是我自己。因為我自己惜命,所以我選擇了妥協,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麼無論怎樣的結果我得認,如此而已。」

卓瑋玠模玉的手有瞬間的停頓,連心都顫了顫,原來她有想過以命相扛嗎?如果她當真以命相抗,那他是真的無能為力的,最終得到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體罷了。

這一匆,卓瑋玠突然非常慶幸她沒有選擇那種玉石焚的方式。

「自古以來,婚事之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努力抗爭過,雖然最後還是敗了,但是我至少對自己有個交代了。很多人洞房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要相守一生的人到底是何模樣,我在這一點兒至少比絕大多數人是要幸運許多的,不是嗎?」

「你很懂得自我安慰啊。」

「啊呀,自小長在空門,這種本領必須具備啊。」說這話的時候,李素月是笑著的。

可那笑落在卓瑋玠眼里,他卻有種揪心的感覺,那恍若古井無波一般的眼神,那平平靜靜的音調,不帶一絲的情緒起伏,像一個了無生趣行將就木的人。

這真的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卓瑋玠突然有些不確定起來。

這幾日她一直很正常,就像是一個正常的新嫁娘那樣在努力適應自己的新身分,至少今天之前他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丁武平來過之後,卓瑋玠便明白不是的,她只是在扮演一個別人眼中的角色,按著大家印象中那種範本來演,你挑不出她的錯,卻也看不出什麼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千篇一律的感覺,對,就是千篇一律。

「好」、「可以」、「行」、「就這麼辦」,這是這幾天他常常可以從她口中听到的詞,就連在跟他聊天時也是以這樣的詞居多。

似乎,她就和府里的管事們向總管和他匯報事務時一樣的公事公辦,這就是他在她這里得到的待遇。

「早點兒休息吧。」最後,他用這句話結束了這次的聊天。

「好。」李素月沒有異議,從善如流地放下書,由侍女服侍著去洗漱換衣就寢,一如之前規規矩矩地躺到床上,閉上眼楮。

卓瑋玠躺在她的身邊,沒有動,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听到她漸漸平穩的呼吸,這表示她已經睡著了。

除了洞房那夜,她從來沒有主動過,他有需求她就被動承受配合,他做完了摟著她睡,她就乖乖讓他摟,可他若是不主動摟過去,她的身體就會很誠實地跟他保持著距離,一如現在,她的睡姿很安靜,也很規矩。

這一晚,卓瑋玠沒有睡。

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一直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彷佛一道無形的天塹存在兩人之間。

翌日一早,卓瑋玠安排了馬車送她回一塵觀。

他沒說為什麼,李素月也沒有問。

苦夏苦夏,炎炎夏日最是難熬,好在山中空氣清涼,日子倒也過得逍遙。

只是習慣了府中終日供冰的日子,突然在這觀中沒有冰,丁武平還是多少有些不適應。

「早知道,我應該讓他們在觀中給你挖個冰窖的。」

坐在樹下蔭涼處打棋譜的李素月連一眼都沒分給他。

丁武平搖著手里的摺扇,一邊瞄她的棋盤,一邊繼續道︰「表妹,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這次李素月很快給了他一個答案。

「咱們上次見面不方便說話,你真的沒什麼要說?」

「也沒什麼好跟你說的。」她說的是實話。

「別這樣啊……有些事說出來沒準兒我能幫止忙呢。」

李素月終于分了一眼給他,卻是滿滿的嫌棄,「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啊?」

「哎,表妹,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我可是誠心誠意想幫忙的。」

「這事不在討論範圍。」她依舊這個答案。

「你以後怎麼過啊,他們那一家都短命。」丁武平忍不住有些忿忿地說。

李素月倒是一副無所謂的口吻,「以前的人怎麼過,我就怎麼過,怎麼也不會比我現在的日子難過吧。」

「那倒也是。」這個他無法反駁,丁武平頓了頓又道︰「不過最近啊,京里倒是有了些風聲。」

李素月專心擺棋譜。

被人忽視的丁武平毫不在意,繼續往下說︰「說是福王的婚事已經開始商議了,不過女方是誰大家都在猜。有傳言說,女方不是世家權貴名門的,只是一個孤女。」

李素月停下手里的動作,瞥了他一眼,「想說什麼?」

丁武平訕訕地撓撓鬢角,「沒什麼,你真的不打算跟梅香菊香她們說清楚嗎?」

「萬一事情有變呢?」

「會有變?」丁武平的精神立時一振。

「不知道,也許啊。」她重新捏起一枚黑色棋子放到棋盤上,嘴上說得滿不在乎,心里卻是另有想法。

當日,那人送她出府送得突兀,而後近半個月過去,連人帶消息全無,這讓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希冀。

如果,如果啊,如果他突然良心發現覺得這樣毀掉她的人生有些太殘忍,而決定放她自由的話,也不是沒可能的。

不過身體有缺陷的人,有時候性情詭異,她對他的想法真是拿不太準,也不敢抱持太高的期望。

而且她其實心里也多少有點兒不爽,總有種某人吃干抹淨,突然不想認賬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太舒服,她不舒服了,當然也不想主動去搭理某人,鬧別扭誰不會?

「你怎麼什麼時候都是這麼淡定啊,真服了你了。」丁武平朝她豎起大拇指。

李素月卻是暗自哂笑,有什麼好服的,她只是因為沒人可依靠,所以不得不提前長大而已,有辦法的話,她也想當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啊。

「不過啊,因為那老夫人過世,你今年原本可以過得隆重的生日也不用想了。到時候,姑母和兩個表弟肯定來不了,恐怕到時候就只有我陪著你過了。」

「沒關系,禮物到了就行。」

「表妹你不要老表現得這麼財迷好不好。」

「這世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何況我還不是個英雄呢。」她看得很清楚的,錢有時候比大多數人可靠多了,所以沖著某人送給她做嫁妝的家產數目,她也覺得嫁給他也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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