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鳥的眼淚 第17頁

空氣靜凝了起來,沒人敢大聲呼氣,伯稍一妄動,便讓緊繃的線斷裂。

「滾!」季殊群終于緩緩移開了腳,臉色寒得嚇人,從牙縫中迸出這個字。

天賜良機,小丁哪可能不好好抓住?

全身骨頭像是被拆開似的,似乎再一用力,便被肢解,他費力地站起身,正準備困難地走出去時,季殊群的臉一沉,語氣雖短,聲音卻寒凍人心。「我叫你用走的嗎?」

小丁知道老大存心刁難,但為了保命,尊嚴也就分文不值,只好連滾帶爬地爬出去。

邵薇靜待在一旁,等著看雷姍姍的好戲,這可是她期待已久的戲碼啊!

沒想到季殊群竟也把臉轉向她,聲音一樣寒冷,對她並沒有比對小丁好到哪去。「你也滾!」

邵薇被季殊群的陰沉給嚇著了,不敢造次,馬上轉身離去。

「砰」地關門聲,是一陣兵荒馬亂的最後聲響,空氣霎時靜溫下來,彌漫著泥塘的氣氛。

姍姍本就發不出聲音,但她不懂為何連季殊群也不說話,在突然停滯的狀態中,心跳與呼吸都益發顯得突兀了起來。

就在彼此思緒瞬息變換間,突然,一陣黑影兜頭罩下,姍姍迎上季殊群淬著劇毒的雙眼,感到莫名的不解,不懂他為何要用這樣殘忍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就這麼賤?」季殊群的聲音冷得令人心寒。

姍姍睜大眼,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天啊!池……他……不會相信如此低級的伎倆吧?

雷姍姍有種嚴重被屈辱的感覺,使她幾乎不想再做任何辯解,盡避她就算要辯解也沒辦法。

「你怎麼不說話,你反駁啊!」季殊群激動地搖晃著姍姍的肩膀,希望搖出她一句反駁,那他的心也許就不會那麼痛。

而姍姍除了看著他之外,什麼也不能做。

「難道你默認了?」季殊群深深地受傷,心宛如刀割,有些悲絕地問。

看著那令他愛恨交織、痴狂莫名的女人,竟連一句解釋都吝于給予,怒火與妒火已瘋狂焚燒著季殊群的五髒六腑。

「既然你這麼饑不擇食,與其被別人糟蹋,倒不如我委屈先滿足你,才不在你我相識一場。」季殊群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只想盡量以低劣的言語,來讓殘破不堪的心,獲得一些縴解、一些麻痹。

季殊群倏地傾來,臉上的神情除了囂張跋扈外,尚有難掩的落寞,他伸手撕開她的襯衫鈕扣。

這一撕,撕開的不只是她的紐扣,而是她對他的心及對他的唯一牽掛。

「鏗!」

姍姍的心被重重一擊,裂成碎片,除了痛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感覺。她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碎成千片的聲音陣陣悸痛,令她無法呼吸。

這是她畢生最屈辱的日子,被不相干的人傷害,最多感到痛苦;而被自己所喜愛的人傷害,是如浴火的鳳凰,置身火海中,被反復煎熬凌遲。

浴火鳳凰至少是為了成就泣血之後的淒絕美絕,而她呢?

歷經最苦的試煉與煎熬,卻沒辦法抵達最美的境地,徒留一身的傷痕與殘破,反諷自己的悲哀。天呀,她到底何時愛上他的?而她的愛又怎會被糟蹋得如此不堪呢!

姍姍無力去反抗,也不想反抗,因為她的心已被抽空,不能再去感覺。

極度的痛苦之後,便是徹頭徹尾的冷靜,她要睜著眼,看看這個男人傷她的每一個動作,然後再一刀一刀地把他從心中剜起,即使是道殘忍的鞭笞…

季殊群已完全喪失自己的理性,妒火煎熬得他如萬蟻穿心,嚙食他一點一滴的冷靜,他只想報仇,或可說他不能忍受別的男人踫她,他只想將她完全融入自己的體內,才能稍稍平復那幾乎要將他滅頂的醋意。

他扯開她最後一道防線,欲火迷離中,似乎見到她眼中該然的波光灩瀲,但被他很快的否定,他不能再被她騙了,她如同戲子,焉能有真情?

直至冰涼的淚水悄悄無聲滑落在池的頸項,宛若秋天帶點微寒的雨絲,輕輕地將人的心蒙上一層落寞的輕愁,但被欲火帶領來到歡愉頂端的地,並無法顧及一切,他猛力地沖破她的最後一道防線,刻意忽視她無言的激吼,只求在佔有她的快感中忘卻剜心的苦痛……

雷姍姍睜眼看著自己的尊嚴被踐踏,她無語問蒼天,更不知她為什麼會讓自己淪落至這樣不堪?姍姍的淚水無言地淌落,驕傲的天堂鳥,泣血的悲歌落在無聲的子夜。

第九章

是誰說的?「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就再也沒有值得掛心的事,連悲哀的感覺也無,那是最可怕的,無悲無痛、無喜無樂,只剩軀殼,飄蕩在茫茫人世,無所歸依。

枕邊上殘留著那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的淚痕,像是一枚月印,張牙舞爪而來。

昨夜,向來驕傲自持的天堂鳥,終于折斷了昂然的羽翼,掉落失心、泣血的心與淚。

不會再流淚了,再也沒有值得她留戀的人事物。

姍姍望著敞開的大門,不管是誰做的,都已不再重要,她站起身,直直地走出這個令她恥辱的地方。

一直以來都是自欺欺人,努力為自己的不離開尋求借口,結果是更令人難堪的局面,來自于虛假謊言被揭開後的殘酷。

她真的瞧不起自己。

走出樓花的鐵門,正式走出了「夏昊」的世界,雖然季殊群並不承認自己是夏昊,但姍姍知道他是。

姍姍的步履堅強,始終沒有回頭,因為她的心已死。

走在暌違已久的大街上,相同的街道,相同的景致,相同的繁華,這世界並未因她的消逝而有一丁點改變,但她雷姍姍卻已不是當初的雷姍姍了。

折斷羽翼的天堂鳥,充其量也只不過是殘缺的花朵,何況是擁有欲飛的凌雲壯士心?

她不想回家見到父親和至謙,只想到真正可讓她棲息依靠的「回家」。她知道大家一定都擔心死了。

來到熟悉的店門口,果真沒營業,但里面卻透著燈光,像是有種默契,她知道她們在等她,並且不希望有外人干擾。

姍姍心中揚起一股暖意,是她岑寂心靈的唯一感應。

致了斂容顏及衣裳,盡避在最親近的摯友前,她仍有她的驕傲、她的自尊與堅持,雖然這在殘破的身軀里早已一文不值,但盡避再不值,仍不拋棄,是她僅有的堅持。

當然也不僅僅是為了自尊,還有不希望她們擔心,她一向獨立自主,不希望成為他人負擔。

深吸一口氣,吸回推門的勇氣。

「鈴!鈴!」

達成串的風鈴聲都恍如隔世。

裴星正優雅地煮著咖啡,綿綿和魏藍對坐桌前,正楚囚相對,齊舞正俐落地打理環境,水蓮正舞花弄草,一切都是如此平和與熟悉,似乎她亦未曾改變,正清點著帳目。

姍姍荒瘠的心靈,升起一般難言的溫暖,像是久旱之後的甘霖,那樣甜美、那樣深雋。

听到開門聲,所有的人都極有默契地一起停下手邊的動作,抬起頭來,接著便是一陣驚呼。「天啊!你這死沒良心的女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我們擔心死了嗎?」她們全都迎了上來,簇擁著雷珊珊。

「我們」,姍姍心中有酸楚的柔情,對,她不是孤單的,她們一直是悲喜興共的共同體,永遠無須擔心會經歷怎樣的時空阻隔。

唉,什麼時候沒心沒肝沒肺的冷血動物——雷姍姍,變得這樣易感?姍姍強顏一笑。「跑去玩啦!」

水蓮向來心細,意味深長地盯著姍姍上下打量,輕輕說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怎會如此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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