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鳳 第5頁

不愧是承天宮里主掌紀律的「右弼大人」,平常的冷血無情早已出了名,只問是非,不問曲直,在他眼中,只有理法,沒有人情,他就像一把尺,以準確的角度衡量著每個人的行為,對與錯,分得清清楚楚,從不容違越。

姓平名常……哼,可一點都不「平常」!那個人,不但面容如鋼,心如鐵,整個人就像硬石雕成,永遠以黑與白來判斷人性,誰觸了法,誰就該罰,絕沒有第二句話。

當年在從容的雲仙洞天,她就經常听一些侍女談論這位鐵律如山的神官,每個人提起他,總會不知不覺畏縮了一下,仿佛連他的名字也充滿了懾人的魄力,每個人都心懷敬意,小心翼翼。

承天宮內四神宮各司其職,「左輔」般若主事政,「右弼」平常掌風紀,「武曲」守劍領軍符,「觀星」從容則為天廷祭司,他們是玉皇最信賴的部屬,四人像是承天宮的四根基柱,位高權重,身分不凡。

而四人之中,最令眾人敬畏的該屬平常了,做事一板一眼,態度剛正不阿,他之所以深得玉皇器重,正是因為他的忠,忠于玉皇,忠于律法,忠于義理。

但在李隨心看來,愈是這種盡忠職守的人,愈是食古不化,沒心沒肝,無血無淚,和他比起來,她倒覺得她自己還比較像個人,比較有「人味」!

恨恨地倒回床上,扯痛了傷口,整張臉又擰成一團。

中箭之後,傷勢惡化的速度真是驚人,若非她有自愈的能力,恐怕早已斃命,只是,她一直百思不解,平常怎麼會找上她?

從容才是她的主子,若要動手,也該是從容,為何出現的會是平常?

難道,承天宮出了什麼事?

正沉吟著,一個輕微的聲音在客廳響起,她警戒地坐起,閃到門邊,貼著門板傾听外頭的動靜。

有人入侵。

是誰?她這間百來坪高級智慧型公寓位于第十六樓,除了一樓的管理保全管制嚴格,要搭電梯上樓還得掃讀指紋、磁卡,更別提她那扇密碼鎖的特制大門,理當防得滴水不漏,一般人未經她允許是不可能進得來的,除非……

除非不是凡人!

她腦中想起了平常那張活像衙門緝捕重大刑犯的捕快嘴臉,俏臉一沉。

是他嗎?來得還真快,難不成是想趁她受傷來緝捕她?

冷哼一聲,她忍著傷口的刺痛,小心地打開一道門縫,正要窺探那名不速之客的身影,倏地,一道黑影閃到門外,撞開了臥室的門,她一驚,舉起手,掌心的火焰還沒來得及竄出,左手就立刻被對方扣住。

「這麼久不見,這是妳的待客之道嗎?鳳兒。」

輕佻的語氣,熟悉的聲音,她抬頭一看,怔住了。

眼前這個長相俊朗,一身時髦帥氣打扮的男子,不就是當年月兌逃的四獸之一——貂兒奉滔天!

「是你……」她詫異地望著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有多久了?好幾千年了吧!

當初四獸私逃下凡,就四散分別,像是刻意避不相見,就連巧合的偶遇也不曾有過,雖然耳聞一些訊息,但他們從不主動打听,仿佛再也不想回顧在囚籠里的過去,不想再互相提醒彼此自身真正的形貌,大家心里有數,即使在人間相逢,也要形同陌路……

但此時,貂兒突然找上門來,竟讓她有種仿若隔世的迷茫,一股千年來的孤寂哀怨,猶如看見親人般,沒來由地全涌上心頭。

「怎麼了?妳嚇到啦?」奉滔天挑了挑眉,勾起一邊嘴角,一雙深沉的眼楮閃著狡獪的琥珀光芒。

帶點邪氣的笑臉讓她想起了當年聰明絕頂又刁鑽難纏的那只銀貂,他可不是個可以當成親人的家伙,他來,絕對沒有好事。

「你怎麼進來的?」她回過神,掙開他的手,戒心頓起。

「就這樣進來啊!在人間界混了這麼久,這些最新科技的玩意兒根本難不倒我。」他自負一笑。

「但你這是私闖民宅。」她冷哼。

「嘿,老友來拜訪,妳居然這麼冷淡?」他夸張地喊著。

「幾千年來沒有一句問候,這也算朋友?」她冷聲輕啐。

四獸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友誼和交情,他們個性迥異,各有各的想法和心思,唯一的共同點,就只有那段同樣被囚在金鋼索籠里的過去,如此而已。

「听妳的口氣,好像在抱怨我沒來看妳似的。」他半開著玩笑。

「行了,別廢話了,你來找我肯定有事,直說吧!」她蹣跚地走向白色牛皮沙發,無力地倒坐而下。

「嘖嘖嘖,看看妳,傷成這樣,最近發生了一些事,對吧?」奉滔天在她對面坐下,盯著她右臂上的傷。

「沒什麼……」她不想多談。

「連承天宮鐵面無私的右弼大人都出動了,妳還說沒什麼?」他蹺起腿,冷笑。

她一凜,瞪視著他。「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自從羅隱出事,我就開始注意承天宮的動靜,于是我發現,『左輔大人』般若親自下凡轉生,企圖馴服高銳,將他帶回,只是沒想到兩人後來卻因此相愛,觸犯天條,到頭來竟雙雙被平常射殺……」奉滔天一手支著下巴,說得輕描淡寫。

「平常連般若也……」她大驚。

「沒錯,他對自己人也毫不容情。」

「那高銳和般若後來如何了?他們真的變成了……」她一直很想知道,四獸的不死之身,一旦瓦解,魂魄將何去何從?

「後來?妳應該知道才對,後來妳出現了,而且以妳的重生之火救了他們,使他們免于魂飛魄散,得以下凡轉生為人,再續前緣。」他戲謔地道。

「我?」她愣了愣。

「是啊,就是妳,難道妳忘了嗎?」

「你在胡說什麼?自從逃出之後,我就再也沒回去……」她急道,話到一半時卻猛地想起平常對她的指控,俏臉微變。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人佯裝她救了高銳?

「那就表示,有人冒充妳出手救人!但,問題是誰才有這樣的本事煉出『鳳凰之火』呢?」奉滔天瞇起眼。

她被問得一怔,腦中閃過一張臉……那張始終悠然自得,不問塵俗的臉……

「妳和我想的應該是同一個人,對吧?」他銳利地盯著她。

「但,我想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她凜然道。

他們的主子從容,究竟想做什麼?

「還需要什麼理由?他把我們弄成這副鬼德行,困在這身獸形之中,就算我們逃了,他這幾千年來故意不追不問,安的也不是什麼好心,他只是在折磨我們,要我們活在隨時會被緝捕的恐懼中……」他冷笑。

「但他卻連續救了高銳和羅隱,釋放了他們……」她喃喃地道,心里感到一陣嫉妒。

斑銳和羅隱,已月兌離了苦海,而她呢?她還要熬多久?

「釋放?別太天真了,李隨心,妳還不懂嗎?他這是驅逐!把他們逐落凡間,進入輪回,從此,再也別想進入天庭。」他輕斥。

「那,也沒有什麼不好……」她幽幽地嘆口氣。

「妳怎麼和高銳說同樣愚蠢的話?我們受了幾千年的苦,到頭來還要感謝他饒了我們嗎?」他霍地起身,一臉陰鷙。

「不然呢?難道你想和他抗衡?你有足夠的能力嗎?」她譏諷道。

奉滔天冷冷一笑,彎身握住她的右臂,一道白煙乍起,封纏住她的傷口,不到幾秒,她的傷迅速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

「你……幾時修煉得這麼厲害了?」她驚奇地盯著他。

「我不是修煉,我只是解開了部分魔咒,然後一點一滴要回了我原有的法力。」他放開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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