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狀況無法處變不驚,你認為自己符合我的期望?」冰刀般寒冽的嗓音自線條酷絕的嘴角逸出,教人感覺到的只有冷漠兩個字。
她急著辯白︰「我只是很驚訝……」
「我不接受任何理由,也不听任何解釋!」
十指無助的互絞,目光對上那雙冷得令人禁不住顫悸的眼眸,碧落委屈地緩緩垂下頭顱。
面對他給的難堪,她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即使她真的不認為自己有錯。
盧行遠暗暗嘆著氣,感慨萬千,現下發生的一切,一一應驗了當初的預測。
紀碧落不該對他心存遐想;而初次見面,霍少棠面對她的態度,教他不得不為女主角的未來操心。
雖是如此,但他們將發生的所有狀況,他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絕不可能幫上任何忙。
將紀碧落帶至霍少棠眼前,也是他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抬起你的頭!」霍少棠再度嚴厲怒斥,「你不是小媳婦,你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影子,我不許你再有任何委屈可憐的表情或動作!」
一身黑白色系的衣褲,讓她看起來平淡無奇、樸素得緊,唯一出色的,大概只有那頭扎在腦後的直發吧,烏滑滑、水亮亮的,稍微顯出一點精神與生氣。
以前透過照片與暗中拍攝的影帶看她,知道她有副小巧勻稱的骨架,杏仁型的眼楮甚是清澄,圓圓的鼻頭偏向可愛,小巧圓潤的嘴形也非常討喜,雖然稱不上美艷,卻極為清俊靈秀。
而今日直接以目光攬攝她的樣子,他發現了其他的……
沒錯,是氣質。
照片里,那對清澄的眸子可以作假,為了符合他的要求而偽裝鎮定冷靜,但現實生活中,在他炯熱的注目之下,她的所有情緒與反應唬不了人。
「影……子?」影子?她嗎?她是誰的影子?
「我的影子。」
「你的影子?」愈听愈糊涂了,她的思緒變得更加模糊。
「你是我霍少棠的影子,如果今天外界能在看見你的第一眼,直接聯想到我,你就及格了。」
聚精會神听著他的解釋,當他話落,碧落的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他,一股悲傷洶涌地滾上喉間,苦澀無處掩藏。
影子?原來他要的是影子……不是她。
他知道影子……沒有生命嗎?
他寧可要一個沒有生命的影子?
嘴角緩緩往上揚起,她笑了,咧開一個沒有聲音的苦笑弧度。
他對她好,不是因為她,而是他自己,他只是想要將她訓練成另一個自己……
「明天搬進來住,後天早上九點準時到公司人事室報到,人事經理會告訴你負責的職務內容。」霍少棠徑自叮囑注意事項,然後離開她的視線。
碧落疑惑的目光隨著他的身影游移,當他步出書房,她只好尋求盧行遠的解答。
「盧先生,他說到公司報到是什麼意思?」她听得一頭霧水,腦袋一團亂,完全模不著頭緒,「他……幫我找到工作了?」
「奇石集團,你一定听說過吧?」盧行遠給了回答,今天這些一個接著一個的震撼,真夠她受的了。
「奇石集團?」怎麼可能?」可是我既沒投履歷過去,也沒听說他們有缺人啊!」
幾分能耐做幾分事,碧落一直清楚自己的能力,對于奇石集團的高標準要求,她自認才疏學淺,無法勝任。
撇開這些不談,殘酷的現實層面一樣擺明了不可能——奇石,台灣的經濟指標,怎是平凡如她可以自由來去的地方?人家征才條件嚴苛得很呢,憑她一個大學畢業的小學士,哪怕是擠破了頭,也穿不過排在前方的競爭人牆。
「霍先生是奇石集團第一、也是唯一的決策者——霍少棠。」語氣仿佛每個人都該知道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而事實確實如此,因為碧落震撼得無法動彈。
話落的當下,她的眼神變了,慢慢失去了專注的焦距,她的視線仿佛飄到某個教人尋不著的定點。
只有自己知曉,她沒有恍神,也非傻了,只是他那再肯定不過的神情,讓她再也說不出話。
「我送你回童家整理行李吧!」盧行遠不免替她擔憂。
他喜歡紀碧落,希望她可以過得很好,因為她有好性子,良善謙卑,不會有壞腦筋,這種萬中選一的好女孩,當然有資格獲得幸福的眷顧。
如果霍少棠便是她的甜蜜歸宿,該有多好?
然,霍少棠心里的想法,恐怕不是外人所能預期。
第三章
一大早,誘人食欲的飯菜香,自霍家廚房往四周散溢,不消片刻,偌大的空間里,飄浮的淨是可口的香味。
最先教這股氣味給喚醒的,自然為本是擔任這份職務的煮飯廚娘——花嫂。
「紀小姐!?你怎麼會在這里?」下意識的直接反應,花嫂飛快掃了一眼自己的地盤,一盤顏色煎得漂亮的荷包蛋和火腿,就擺在流理台旁,看得她惶亂起來。
碧落嘴角漾著淡柔淺笑,神清氣爽的道早安︰「花媽媽,你早。」
花嫂著實笑不出采,驚惶的臉色未見好轉,一顆心七上八下,「紀小姐,你快告訴我啊,你到底來廚房做什麼?」
她都快急暈了,眼前的微笑看來更加礙眼,令人怒火不禁煽揚起來。
「準備早餐啊!」碧落未察覺她的情緒,徑自哼著歌兒,卷起袖管就要清洗鍋子。
花嫂見狀連忙搶下,「這是我的工作,你不用做的!」擰著眉心,滿布慌張神色,急著推她離開廚房。
「沒有關系,只是一會兒的工夫。」碧落笑著說,以為她與自己客氣。在她的認知里,這些不過是舉手之勞。
「霍先生知道會生氣的。」
嘴巴念念有辭,扭開水龍頭,淅瀝嘩啦的水流聲中,嘮叨不休的牢騷埋怨時而清晰、時而難辨。
「為什麼他要生氣?」碧落難以理解她的顧忌與擔憂。
她幫忙做事,他應該高興才對;何況,她亦不願意毫無貢獻、不付租金的在別人家里住下。
她不喜歡自己的一輩子,仿佛都在積欠的人情債中度過。
氣氣氣!「哎呀,你這樣會害我丟了飯碗啦!」
花嫂無法與她談笑相對,她心底的惶亂她哪里知道,她真的怕極了雇主怪她怠忽職守。
「花嫂,你想得太嚴重了!」碧落失笑,她的惶恐令人覺得莫名其妙。
「總之求求你快離開廚房就是了!還有,以後請紀小姐沒事,千萬不要進來廚房,你有任何需要,盡避吩咐我,我一定盡力為你辦到好。」
一言以蔽之,她主觀認定,只要能夠進入霍少棠書房的客人,全部怠慢不得;畢竟霍家的現任主子,從不在書房召見任何一位下人與閑雜人等,可以想見她的身分肯定與盧行遠一般,對于霍少棠有著一定的重要性。
「花嫂……」強烈遭到隔離的失落感,緊緊掐住碧落心髒,對方劃清距離的疏漠態度,讓她難過難受。
怎麼也沒想過,努力求表現、極力討好的後果,竟是如此可笑。
「花嫂!」忽地,一道沉厚的叫喚自飯廳方向傳來。
兩人對視,呆愣了幾秒鐘。
「我的老天爺,你不會這麼殘忍對我吧?」花嫂發慌,揪著一張苦瓜臉,壓抑不了心中急涌而上的恐懼。
碧落站立一旁,看她搓著雙手,無主的來回踱步,目光不時瞥向廚房的人口。
「花嫂!」再度傳來的聲波,明顯沒了耐性。
「霍先生在叫我了!」
花嫂沒唬人,她是真的亂了心神,才會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毫無意義的話——誰不知道那是霍少棠的聲音,縱是昨日第一次听過他嗓音的碧落,亦能清楚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