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是個完整的個體,這點,她深信不疑。
「碧落,你以為女人可以擁有年輕的外貌多久?難道你的這輩子都要貢獻給他嗎?」明明生肖不屬牛,為何個性比牛還固執?
苦口婆心相勸不下數百次,絲毫不見她有軟化的態勢,好挫敗!
「我欠他太多太多了,也許不是這輩子就償還得完。」
「不會吧,你還想和他糾纏下輩子?」童容蔚聞言險些昏了,「你的腦袋到底還正不正常啊?」
碧落無言,糾纏下輩子?有何不可,如果他願意的話,她相當樂意。
倘若這輩子他們終究只是兩條平行線,她能不能向他預約來生?
「清醒點好不好?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紀碧落了!」
「小蔚,謝謝你的關心,但我想我曉得自己在做什麼。」好友說得沒錯,愛上他,她的生命就再也不由自主了。
包可悲的是,她明知那是個萬丈深淵,明知可能粉身碎骨,也願意往下跳。
「如果不是知道孤傲的霍少棠奉行自我主義,我真的嚴重懷疑他對你下了符咒!」
「你又在開玩笑了。」碧落試著揮開凝重的氛圍,輕快的說。
「好,不開玩笑。明天七夕,一起出來玩吧?」
「七夕?」睜大雙眸微愕,「中國情人節,是嗎?」好快,三年一千多個日子,情人節都在她的刻意忽略下溜過好幾個了。
「你不會連一些節日也不過了吧?」
「霍先生不時興這一套。」他們之間沒有共度情人節的特別回憶,屬于情人的日子里,他們過著一如往常的生活。
「別拿你和那個怪人相比。」童容蔚很不屑提起霍少棠的名字。「他不過情人節,你可以吧?」
「我不知道……」
「又來了!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得問他,他既不是你爸、也不是你的監護人,犯不著怕他怕成這樣吧?」
「小蔚,或許你會看不起我,可是我真的怕他生氣,怕他不理我……」不怕好友取笑,碧落誠實道出自己的心情。
「也許他會像歷年一樣忘了情人節,或許他的心中根本沒有這個節日的存在,可能我們又像過去的每天一樣上班下班,晚上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飯,即使沒有鮮花、沒有浪漫的燭光,但我只想和他一起度過這個特別的日子……」眸光滿是淒楚,語意深長,心神飄至不知名的遠處。
童容蔚快瘋了,被她給逼瘋了,好心疼好友愛得如此痴狂執著,她的委曲求全令人不舍。
「好啦,我不勉強你。」拉住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就算你再愛他,也別忘了給自己留條後路,答應我,OK?」
碧落低垂眼避開話題,她無法答應,一個已經將心交出去的人,如何作出保護自己不受傷的承諾?
※※※
夜晚的黑,其實是具相當濃度的深紫色,從星光周圍較亮的天空可以發現這個秘密,當破曉時,那片黑才顯出原色,一寸寸坎進喧嘩的日光里。
碧落一夜未睡,對著星空想了一整晚的心事,然後有個決定在她心中成形。
哼著不成調的歌兒、結束簡單的梳洗工作,下樓用餐前不經意瞥了眼映在鏡中的自己,驚見自己的狀況有點差,趕忙搓熱手指按摩了一下眼周,希望她的黑眼圈不會招來霍少棠的置疑與質問。
如同以往,兩個人的早餐在安靜平和中度過,空氣中只能听聞動筷與咀嚼的聲音,沒有交談。
用過早飯,依照習慣霍少棠會回房小憩片刻,翻翻報紙、喝喝茶,時間一到方換裝上班。這段空檔一開始曾教碧落無措,茫然地不知做些什麼才好,慢慢地,她也懂得安排時間,做些自己的事。
現在的她,盡避忙碌不堪,工作幾乎佔滿了全部的時間,她仍然堅持留一些時間和空間給自己,那個很安靜的自己。
不管日子多麼的喧鬧,屬于紀碧落內心世界的自我,其實從來沒有消失過,它必須被喂養,更必須透過不同的形式呈現出來。
不過今天不一樣,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她不想獨自安靜的虛度這個該是幸福快樂的日子。
「叩叩!」
尾隨而上,她敲了霍少棠的房門。
「進來。」霍少棠動也不動,目光甚至未白手中的報紙移開。
他知道來者是誰,霍家的佣人曉得規矩,從來不在客廳以外的地方與他交談。
有事找他的是紀碧落,用餐時他即發現她的不對勁,情緒浮動,興奮的眼神壓不下有話想說的沖動。
「霍先生,我有件私事想和你商量。」碧落直接表態為私事,他的規矩每一條她都背得清清楚楚。
霍少棠向來公私分明,生活嚴謹規律。
他未搭腔,頓了會兒,她徑自往下說道︰「今晚我們到外面餐廳用餐,好嗎?」
終于,霍少棠的注意力因為她的要求而轉移,抬眼睇她,「你的理由?」
「呃……」他問她出外用餐的理由,她一時緊張,竟忘了準備充足妥當的答案。
「在家里用餐有何不好?」再多望她一眼,霍少棠收回視線的神情顯得倉惶,內心似有萬馬奔騰般的掙扎。
長長的秀發高高地綰起,如黑緞似地纏繞腦後,幾綹發絲參差垂落,依偎著她那張潔淨無瑕的小臉。
淡妝加深了她原就出色的眉宇,尤其是那泛著銀光的粉紅唇色,晶瑩柔亮得讓人想一口吃下……
見鬼了!他的癥狀看來絲毫沒有減輕,這些年來反而還有加重的趨勢,色欲燻天,一看見她的直接反應就是勃發,完全無法控制!
他能原諒自己對女人產生性沖動,畢竟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一些生理反應自然避免不了;但不該是她,不該次數如此頻繁……
同住一個屋檐下,外界也許不會相信他們之間清白的關系,但他確實未曾對她逾矩。也許是因他不斷提醒自己一個事實意念——她是他的影子,她甚至是他養大的——所以他不該對她出手,即使生理不只一次被她不經意的挑起。
然而,這些異樣情緒,單純只為生理需要,沒有挾帶其他的感情。
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她想起了自己的理由,「我是想我們未曾一同在外用餐,也許今天可以特別一點……」
十來坪的露台極為空曠,面對著滿眼山色,布置卻相當簡單,除了中央一張休閑椅、一張咖啡桌之外,別無長物。霍少棠每天早上就在這里讀報。
他的五官極為立體,鼻梁高挺,嘴唇長而薄,日光透人欞格打在臉上,形成一些深淺的陰影,更襯托出那股高貴優雅的俊朗感,仿佛生來就是做世獨行的人物。
盎過三代,品味與貴氣才會流露出來——這句話在他身上得到極佳印證。
「外面空氣不好,我不喜歡出去人擠人。」
三年來,他用雙眼參與她的蛻變,旁觀靜看著她表現出無情商場的冷靜聰慧,私底下生活的柔靜溫順,當她的氣質愈來愈冷,漸漸有了他的影子,該是歡呼喝采成功之時,他竟發現自己不滿意極了!
在她身上嗅著屬于自己的冷絕氣味,等待多年的完美形象終于符合,他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喜悅——那種打從心底真正的歡喜、高興。
冷淡的模樣與她格格不入,仿佛她生來即與這樣的表情個性絕緣,所以刻意佯扮起來,絕對不會快樂。
不快樂又如何?他何必如此在乎她的喜怒哀樂?三年來,她幾乎已經沒有了怨言,這不是說明她心甘情願的最好答案嗎?
「真的不行嗎?」自始至終,她不敢提及情人節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