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青天霹靂的消息,沒有預兆地打散多年來架築在她心中平和安穩的堡壘,而今城牆被攻陷了,自欺欺人的謊言殘忍地曝曬在陽光下,她的美夢隨著熱度一起蒸發消失了。
一顆心遺落海中央,受狂風巨浪推擠而晃晃蕩蕩,再找不到靠岸……那個依靠多年的對象,就要成為別人的丈夫……
「我還以為你掉人了甜蜜的戀愛漩渦,周遭的事情全看不見也听不見了。」語意暗諷她與藺長風的和樂融洽。
「是你要我和長風一起出去吃飯,我們只是朋友,不是你說的那種關系。」碧落無法接受他的指控。
一切都是他的決定,為了迎合、討好他的情緒,她听話服從,可他的脾氣卻變得像是不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引爆的危險,教她時刻活在恐慌的威脅下,一次次納悶,百思不解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過錯。
長風?她叫他長風!?掩不住的怒氣在霍少棠眼中升騰奔竄。「沒錯,那是我的意思。」
他們去哪里?聊了些什麼,又在做什麼?隨著這些問題一次又一次在他心底百轉千回,他便再一次逼臨爆發邊緣……所以.他要遏止這一切!
而最好的作法就是徹底轉移注意力,既然她有了約會對象仍不能教他收回心思,那麼他也找個女人來玩玩,這麼做總行了吧!
碧落怔看著這個截然不同又陌生的霍少棠,最近發生的事在她腦中糾結纏繞,她弄不懂這一切,也不知眼下該如何是好。
有人說他與達觀千金的婚事只是商業聯姻,商人本色的霍少棠從不做賠本生意,這個決定絕對經過長時間的思量忖度;不過也有人說這只婚約是前任老總裁留下的遺願。
其實,她依稀可以感覺有某個隱隱約約、模糊不明的原因但他的心思難以捉模,教她猜不透心思也窺探不著底細。
「霍先生與金小姐的婚事是真的?」萬蟻鑽人心房,刺痛難受。
霍少棠沒說話,冷冷凝望她許久,然後,他終于開口——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嗓音沉啞,隱含不改的堅定。
湛黑如黑夜的瞳眸閃著精光,冷峻的臉部線條如此魅惑人心,碧落久久無法移開視線,只有再一次向自己管束不住的情火降服。
怎麼辦?婚事一旦成了定局,她該何去何從?
他是否不要她了,他的妻子能允許她這個影子,繼續留在他的身邊嗎?
而她又怎能不在意地看著他懷里摟著其他女人,說著她不曾听過的甜言蜜語?
「還是我不能結婚?或者我娶誰,必須經過你的同意首肯?」霍少棠嘴角冷冷輕揚,餃著諷刺冷意。
「不用的……不用……」低低地重復,有若刀割的痛苦清清楚楚。碧落輕垂眼瞼,刻意忽略那股猛烈扯動心髒的疼痛。
「什麼不用?」她淒楚的語氣令他心髒一揪,無法理解她話語的含義。
雙眸直直望人一對深邃難測的寒潭,努力設下最後的防線,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崩潰。「霍先生當然有決定妻子人選的自由……」也有選擇愛不愛她的權利……
好難過,好痛苦……難受的痛苦緊緊壓迫著她,想要佯裝輕松地給予祝福,卻發現自己一直沒學會虛偽……
頹喪無助地咬著下唇,「我回去做事了……」
霍少棠來不及作出反應,她已別過身子,以背影區隔了兩人的世界。
不該在意的……隨著踏出的每一步,碧落努力為自己做心理建設,希望構築出一道防衛的心牆。
他一旦結婚了,對她反而有好處,結束自作多情的執著,忘了伴隨自己逐日成熟的長腿叔叔,她的生命總會有番新氣象的。
忘了他,忘了他……
忘記不易,但她會努力忘了他……
第九章
今晚,一輪明月皎潔地掛在夜幕上,將婉蜒山路照得比往常清晰,除了幾只流浪犬鳴吠外,似乎還多了平時不聞的寒寒宰竄的聲音。
午夜十二點,霍家偌大的客廳,落地窗角落一隅,燃燒得深紅的煙頭伴著輕煙舞出撩人的弧線,在夜里透著迷蒙的殺氣。
嘰——年代久遠的大鐵門開了,車子駛進了庭院。
砰——車門關上,熟悉的引擎聲音離開了。
落地窗前男人以指捻熄香煙,卻絲毫不感覺到痛,激動的憤怒填滿了全身細胞。
「總算回來了!」
當一抹草湖綠的身影終于旋進屋里,霍少棠嘲諷的出聲,冰冽的語音在寂靜的暗夜里顯得分外清冷。
聞聲,碧落的心陡然一凜。
無關心虛,而是心底欠缺面對他的勇氣。
她仍未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尚未找到答案以前,她只能努力避著他……
霍少棠走到角落,旋開立燈,金黃色的光暈灑落,柔和了咄咄逼人的氣勢,卻溫暖不了他的心。
「霍先生,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你也知道現在很晚了?潔身自愛的女人不會在過了午夜才回家。」
任一股可怕怒氣圍繞著自己,霍少棠站在暴風眼里,形于外的表情是令人窒息的可怕寧靜,但駭人的怒意卻在他墨黑的眼底聚積。
「如果是我吵醒了你,真的很對不起……我們淨顧著聊天,忘了時間,以後我會注意的。」最近他似乎常為她等門,他明明是早睡的人……
碧落好沮喪,生氣自己無法簡單、平靜地看待他的每一個舉止動作;想得太多,受傷的總是她。
「你們聊了些什麼?」聊得忘我?他幾乎能夠想像那個有說有笑的快樂畫面。
「沒什麼。」避重就輕的回答。
他俊拔修長的形影毫不客氣地侵略她的視界,湛深黑眸更毫不放松,堅定地鎖住她。
「不能和我分享?」冷冷的眼眸隱含狂暴的怒風,一股恨意自心底翻卷上來,
「你已經和他進展到有了兩人共享的秘密了?」
他拼命控制著呼吸,卻還是找不回原有的規律。
「不是……」不是不說,而是對于與藺長風共度的每一次晚餐,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晚歸無非是想在外頭多吹一點風,看冰涼的晚風能否教她冷靜清醒一些。
她覺得神經緊繃的自己,已經像個妒婦,每每霍少棠外出,就要難過地猜想他與誰出去;又像準備做壞事的歹徒,電話一響起,立即豎起耳朵,心髒則以不堪負荷的速度狂跳……
她真的怕,怕自己會因胡思亂想而發瘋,怕她因自己的逼迫而步上想不開的絕路……
有了患得患失的憂慮,暗戀開始變得痛苦。
「那是怎樣?」盛怒和淒愴在霍少棠臉上揉合成一種復雜的顏色,他悒憤地攫住她細腕。
此刻她的隱瞞無疑宣告他們的親密關系,他強烈的感覺被背叛!背叛!他竟認為她與藺長風在一起是背叛了他!?怎麼搞的,他究竟哪里不對勁了?那個男人是他強塞給她的啊!
「你喝酒了?」他霸道的欺近,身上濃厚的酒氣撲鼻而來,令她一陣頭暈目眩,有股嘔吐的沖動。
「是啊,那又如何?」故意朝她臉上呵氣,姿態狂妄。
「你醉了。」眉間打了褶,碧落抿著下唇,很擔心他。
他愈來愈不像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唯我獨尊的霍少棠了。
以前,即使泰山崩于前,他依然不改其色;現今,時常莫名發作的火爆,教他失去了昔日的冷靜形象。
霍少棠突然仰頭張狂大笑,「我醉了?怎麼可能?」鼻間冷冷地噴出一道嘲弄,「你要我告訴你現在幾點嗎?」
他再欺近,漫天酒味燻得碧落昏沉沉,顫抖的手使勁推拒他的胸膛,嗚咽的急喘,她不說話,僅以用力的搖頭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