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當白月光 第14頁

「不能熱茶,只能溫飲,我家笛姐兒說的,能凊肝明目,潤肺止咳,還能疏風清熱呢,多喝還能防鬢發早白。」他模了模鬢角一撮銀絲,感覺黑了些,沒那麼白。

黎仲漢訝然地哂笑,「小佷女懂得還真多呀!她不是住在鄉下的莊子里,哪懂這些醫理。」

他不相信鄉下小泵娘懂醫,猜測是誤打誤撞朦的,雖然是黎府子孫,但自幼流落在外頭的莊子,缺衣少食的,也許字都識不全,還說什麼學識,他打心底是有點輕視二弟這幾個嫡子嫡女的。

不說禮、樂、詩、藝、書、數,光是琴、棋、書、畫都有專人教導,大房、三房的孩子打小就得學,個個底子夠,二房的除了一個黎玉仙外,其他三個看過《三學經》、《百家姓》、《千字文》嗎?那些還只是入門。

想到二房的孩子和自家兒女的差距,黎仲漢心里有幾分自傲,得意洋洋高人一等,二弟的娃兒拍馬也趕不及。

黎玉笛直接接話,「鄉下也有書肆呀!大伯父不會以為我和兩個弟弟都是睜眼瞎吧?只要識字都看得懂書,我娘教了我們一些,雖然府里沒有給我們銀子花用,存心餓死我們,可是天無絕人之路,我們還是得天疼惜,挖了山里的草藥賣錢,存了銀子買書。」想嘲笑他們?他憑什麼!

听到女兒說沒錢可用,還得上山挖草藥才活得下去,知道妻小餅得苦的黎仲華還是忍不住眼泛淚光,感覺到張蔓月輕拍他的手才勉強忍住鼻間的酸意,更覺得對不起娘四個,這要多艱難才讓孩子負擔生計?

而黎仲漢則一臉尷尬之色,有種被人在臉上狠摑一巴掌的羞惱,他是曉得二房妻小被送往何處的,可是身為長子的他不好插手母親掌理的內院事,因此也沒想過做什麼。

母親做的決定誰敢反對,不就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罷了,哪天人沒了再娶再生就是,哪需要放在在心上?

男子太重情不好,他一直認為二弟太兒女情長,為了妻子和親娘反目成仇真不像話,簡直入魔了。何況二弟自小有出息,把他跟三弟壓得死死,那時有機會看他笑話哪會放過。

可是小佷女的一番話真的把人打得魂魄出竅,句句誅心呀!好像黎府合謀要害人性命似的,不給吃、不給穿、不給活路,這心得多狠呀!連幾個稚齡小童都不放過,跟狼心狗肺有何兩樣?

此時,他臊紅了臉,為自己的事不關己而羞愧。

「你祖母是偷偷送走你們,未告知我們任何人去處,要不大伯怎會任你們孤苦無依呢!你問問你爹是不是也找不到,府里大佛想辦的事就沒有不成的,我們做兒女的有什麼辦法。」他表面話說得漂亮,心里還是偏向自個的親娘。生恩大過天,兄弟放一邊。

「嗯!爹找了很多地方,可是都石沉大海,一點消息也沒有。」他不敢逼問母親,怕以她的烈性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讓人魂歸離恨天,從此陰陽兩相隔。

黎仲漢的話說中了黎仲華的傷心處,讓他疼痛不已,熱淚盈眶的附和著。

這個爹也太軟弱了,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老實得叫人恨。「可見祖母有多恨我們,恨到巴不得我們去死,所以我們怎麼能回府呢?萬一她一時心血來潮在我們吃食里下藥,大伯敢打包票能把我們救回來?」

「啊!這……」他是不是說太多了,反而弄巧成拙。

懊惱不已的黎仲漢十分後悔把母親說得像毒婦,讓孩子心生不安,他只是奉母命來走個過場,以為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婦孺會賣他一點面子,沒想到反被套話了。

二弟這個女兒可真牙尖嘴利,一點也不好應付,一雙透澈的盈盈水眸朝人一瞅,讓人不自覺心虛,似乎她看透他每一句言不由衷的話,冷眼看他上戲台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我們也不是不能回府,畢竟那是我爹的家,尚未分家前還是一家人,可是你們總要讓我們感覺到性命無虞,在自家府里還要防東防西實在太可悲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听說祖父還是太子的夫子……」她暗示堂堂太傅連妻子都管不了,悍妻不賢不慈,怎能為人師表,當不貽笑朝堂。

「你……」黎仲漢震驚了,也暗暗心驚,這女娃兒的口才足以舌戰群雄,話里有話暗藏機鋒,比她爹還強,若為男子定能安邦傳世,流芳萬古。

「大哥,我家笛姐兒說得沒錯,我真的怕了娘那個人,為達目的她沒什麼事做不出來,爹也不管她,放任她殘害黎府子嗣,你看我這小兒子才八歲,當年他差一點沒法出生。」拉過一兒一女,長子立于身後,黎仲華黯然神傷。

看到二弟兒女成雙,一家子和樂的合力向外,黎仲漢很不是滋味,他兩子兩女養在跟前也沒他們這般親昵。

「那你說你想要府里怎麼做,能辦到的大哥盡量替你說和。」

成不成要看娘,他只是傳話的人。

看了女兒一眼,見她輕點下顎,黎仲華喝了口茶,輕咳一聲,「我們也不想為難主持中饋的大嫂,也就是我們住的清風齋外要在牆上開個小門方便進出,平日公中撥款讓我們直行外理切庶務,什麼衣服、百飾、三餐都不用府里操心,月初連同月銀一並送來。」

聞言,黎仲漢眉頭一蹙,「這不是分家嗎?太胡鬧。」

「不是分家,我們還住在一起,我這不是擔心母親下藥嗎?畢竟我是吃過一次虧的人,母親那性子我心有余悸。」誰敢說不會有第二回,老夫人一拗起來誰也擋不住。

一听當事人大吐苦水,黎仲漢真不好說,他防心重有什麼錯處,為了佷女算計兒子的作法太匪夷所思,都要讓人懷疑兒子不是親生的,是和佷女抱錯了。

「我提提看。」

黎仲華拱手一揖,「多謝大哥了,還有一事,我媳婦不得母親所喜,日後的晨昏定省就免了,逢五再去請安,免得再起風波。」

「啊!這……」黎仲漢笑不出來了,二弟著實給了他一個大難題,母親就等著磋磨二房媳婦,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唉!難呀,難呀!天大的難事!

第四章  黎府眾人各懷鬼胎(2)

「有多難,她打斷牙齒也得和血吞,她敢做初一,就連十五的菩薩也拜了吧!咱們在這吃了十天的素是拜誰所賜?她不出點血佛祖都看不過去。」黎玉笛嘴里淡得沒有味道,好想吃肉。

在他們最難的日子,也沒有超過十日未食葷食,那時身板才三四歲的她就會模蝦捉魚,拾野雞蛋、野鴨蛋,還設陷阱捉兔子、山雞,連肉少的松鼠也沒放過,最慘的時候還啃過蛇、地里的田鼠。

除非天候不佳,否則她天天上山找吃食,簫哥兒便留在莊子里照顧娘和剛出生的幼弟,為了填飽肚子他們什麼都吃。

後來進了藥王谷,她開始認識草藥,開始挖藥草賣錢,局促的生活才慢好起來,飲食上也變好了。

「噗哧。」這孩子呀!太記恨了。

忍不住笑出聲的張蔓月輕撫女兒的細發,「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讓她多了一分疼惜。

「娘,你別笑,我說的話你牢記心頭,日後我們回黎府,不論誰想見你,你想見才見,不想見就裝病,不用管什麼孝不孝道,大不了我們家再搬出府,城西、城東相隔二十里,她想刁難你也要有力氣走到咱們府邸。」不看人臉色。

「又說什麼傻話了,哪來的城東城西,京城居大不易,三進宅子就要五、六千兩銀子,而且還在偏遠地帶……」不是買不起,而是沒必要,她存下銀子給兒子、女兒添嫁妝、置聘禮,眼著看都快十三歲,是該議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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