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新娘 第16頁

雖然拓跋若蘭早在七天前就回平城去了,可公主帶來的陰影並未隨著公主的離去而離去。不安比大漠的風沙更惹她憔悴,她常常忍不住自問︰他究竟是誰?為什麼連刁蠻的公主也要听他的命令?

這天晚上,姬冰玉新浴罷了,正坐在銅鏡前梳理她的黑發,他來到了她身後。「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接過她手里的木梳,他輕輕地替她梳理那一頭烏黑的青絲。「明天?」姬冰玉失神了︰這麼快,她這偷來的快樂就要歸還了。

「漠北的冬天就要來了。」他擔心她單薄的身子會承受不住漠北的嚴寒,而且他離開平城的日子也太久了。他接獲密報,說齊國的密使已到平城;柔然主阿那瑰也派了專人來商議結盟的事,還有……

不過他不打算讓她知道這些,他只要她愛他一如愛一個普通人,不因為權不因為勢,只單單純純地愛他這個人。

他曾以為天地間他找不到這樣一個人,誰知天地茫茫,竟讓他找到了她!「這樣啊……」姬冰玉又怔怔地出神了︰天氣轉涼了,不知仍在大牢中的父母可有衣穿可有被蓋?而仲玉、宮泰他們有怎樣了?

「不許出神!」也許他有些霸道,還有些不講理,可他實在是無法容忍她的心有所系︰他不許她心里還裝有別人。

他不能忍受她的疏離,伸手摟過她,強要她靠在他懷里。

遙遠的地方有一縷笛音悠悠而來,勾起了姬冰玉心中極古遠的回憶︰大漠的星光,大漠的月,大漠里疾駛而過的白馬……

「看,那顆流星……」拓跋扈擁她在窗前。

「流星……」她顫抖了︰莫非真有前世輪回?那前世她與誰並轡在沙漠上馳過?

——他嗎?

姬冰玉迷惑了。

「小心著涼。」拓跋扈更緊地摟住她,擁自己的體溫替她驅散她的寒冷。可是,她心中的寒冷又有誰能驅散得了?

而他懷里的溫暖她還能擁有多久?

第五章

九月的一天,拓跋扈一行靜悄悄地回到了北魏的京城——代北平城。

離開平城不過兩個多月,可姬冰玉卻感覺似乎離開了一輩子似的。

途經魯家的舊宅時,她發現荒涼已經從被封著的庭院里透出來了,不只因為門前的蒼苔,不只因為門環上的銅銹,也不只因為庭前經月未掃的落葉……

一種蒼涼與孤寂籠罩著魯家昔日熱鬧的庭院。

當初忙忙碌碌起造這間大宅的情景仍歷歷在目,而今她卻只見它荒蕪了!姬冰玉忍不住顫抖。

拓跋扈細心地察覺了她的顫抖,用披風將她裹得更緊。然後他輕叱一聲,催馬快跑︰北方的天氣對南方的她來說,委實太冷了些……

他摟這她的手臂剛強而有力,似乎真能這樣一直保護她。如果她向他求助,結果會怎樣?姬冰玉再次出神。

在佐政王府的偏門,拓跋扈輕輕勒住了馬。他抱她下馬,然後牽著她的手引她進入。不從正門走,不是不在乎她,而是不願嚇著她,他要永遠這樣看著她眼里閃著信任和喜悅的光芒。

她面對著的是一座極為寬敞氣派但並不奢侈的府邸。姬冰玉注意到他領她走的是偏門,一路上也沒有什麼僕人,而從這座宅子的規模來看,至少應有一百個僕役服務于此間才對。她忍不住失笑︰如果「姬玉」是女人,她也許該懷疑他要金屋藏嬌,可……「在笑些什麼?」拓跋扈迷惑于她的笑容里,「姬玉……」他要完完全全的把她摟在懷里!「不……」

「為什麼?」拓跋扈柔聲問。

「有人……」她試圖推開他越挨越近的身體。

看著她漲紅的雙頰,他忍不住大笑出聲,「來吧!」

他驀地將她整個舉起,在她的抗議中將她抱進今後屬于她與他的屋子。

在暈眩之後姬冰玉有一瞬的失神︰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布置。

在江南魯家的庭院一直被奉為江南園林的經典,即使到了平城,魯家的建築仍月兌不了「曲院回廊,花木扶蘇」的江南格局。可他的屋子陳設極其簡單,一桌一椅一榻而已,唯一的裝飾是牆上的一張烏木大弓體現出主人尚武的精神。

屋的左邊闢了很大的地方作為書齋,姬冰玉眼尖地發現絕大多數是漢文的,也有一些估計是鮮卑文的。然後她才發現這簡樸的陳設居然都是價值不菲的紫檀木精工細作的。榻上鋪著雪白的狐皮,而當拓跋扈俯身為她月兌去足上的馬靴時,她才發現地上也鋪了厚厚的一層獸皮。柔軟的皮毛觸及她柔軟的足心,麻酥酥的,感覺好好。

「喜歡嗎?」他從未在乎一個女人如在乎她一般。看著她淡淡的笑意,面對刺客的劍尖仍不動容的他不禁為面前的小女人動容了。

「哎……」她低著頭,不知為什麼一種飄渺得有如前世記憶的憂傷淡淡襲來。「累了嗎?」她的落寞被他看在眼里。

「哎……」也許只是累了,疲勞一向是最容易滋生幻覺的。

「來。」拓跋扈拉她繞過一排書架,進入到一個更深的內室︰那里是一個深陷在地上,呈半圓狀的浴池,熱騰騰地已注滿了水。

在她心里沐浴是一件極隱私的事,從未想到有一天會有一個男人執她的手將她引到浴池前。一時不由大窘,臉紅得差點沒燒起來。

她張口結舌的樣子相當可愛,他忍不住在她淡紅的唇上輕輕一吻,「去洗吧。」「你呢?」她的臉更紅了,她的眼神更是不安。

如果他要強迫她,還用等到今天嗎?這個傻女人呀……

他故意輕佻地抬起她的臉,「我當然陪你了!」

「你怎麼……怎麼可以……」她一向不善言辭,當下不由呆住了。

「怎麼了,有意見?」在水汽里,她的容顏更覺秀美!拓跋扈忍不住伸手捏捏她酡紅的面頰,她的樣子實在可愛,他實在忍不住再次逗她。「我本想離開,不過看你好象舍不得我的樣子,不如我留下來陪你吧?」他作勢寬衣解帶。

「不!」姬冰玉驚呼了一聲,向後一躲,卻意外地跌進了浴池,立時濡濕了衣裳。「你休想擺月兌我!」他在她面前單膝跪下,然後吻住了她。

他們都是男人呀,他怎麼可以……

在她覺得快窒息的前一刻,拓跋扈放開她。

「你……」隔著水蒸氣尤能看見他眼里的笑意。

「我去拿你換洗的衣物。」拓跋扈知道如果他想繼續保持良好的自制的話,最好趕快出去,否則——老天,他的自制快超過極限了!

明知她是「男人」,他還……

他簡直……

姬冰玉羞惱地漲紅了臉,可——為什麼心里那一絲的惱意回憶起來竟還是甜滋滋的呢?

算了,還是讓池水來洗去她這廂的胡思亂想吧。

姬冰玉緩緩地除去衣著,當她全然放松後,恍恍惚惚地它忽然憶起︰江南的蓮期怕已過了吧……

好冷呀,姬冰玉懶懶地不願睜開眼,模索著想拉起滑落了的絲被。

「小姐……」有人急急地搖著她,「水已經冷了。」

她輕輕拂開那雙手,別來擾她清夢嘛。

「……大人正等著呢……」

大人?!

猛的睜開眼楮,姬冰玉發現在面前的是一個面目端正的鮮卑女婢。

「你——是誰?」她吃驚地掩住自己。

「大人令小婢服侍小姐出浴。」鮮卑女婢恭敬地道,伸手取餅一邊的內衫,想要攙扶她出浴。

「我不要。」她意識到手臂上的守宮砂,忙伸手捂住,不料卻滑了一下。女婢忙伸手扶持,而她則忙著推開她,一時拉拉扯扯地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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