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阿梅走過來,一臉擔憂道︰「樺暄,妳把店長給惹火了呢。」
「是他自找的,活該。」
「好歹妳也不必反應這麼冷嘛,其實阿忠人不錯--」
「不錯?」琴樺暄受不了地數落阿梅一頓。「妳哪只眼看到那個人不錯了,錯得才離譜呢,他也不過就是投胎時,選中一張好看的臉投胎罷了,一天到晚動不動就和其他女店員打情罵俏,要不就開黃腔,稍微不賣他面子就變臉,個性差得要死,妳不也看到,不過拒絕他的踫觸就這麼沒風度,在我眼里,這種男人丑死了。」
打開泡面,香味撲鼻而來,卻不能滿足她,禁不住懷念起昨晚的雞湯,冰箱里的貪材都沒了,在發薪之前,她只得勒緊腰帶。
阿梅不是不曉得樺暄的脾氣,但還是擔心地勸著︰「有機會還是跟店長道個歉,這家店畢竟是他阿姨開的,惹火他,對妳沒好處。」
「我才懶得管他呢,有本事沖著我來。」
「妳呀,泡面吃多了,難怪火氣這麼大。」阿梅搖搖頭,樺暄已經連續三天中午都只吃泡面了。
「沒辦法呀,我一邊要付房租,一邊又要付預售屋的工期款,還得偶爾孝敬那個不爭氣的老媽,不省點怎麼行,等到明年房子蓋好後,我就能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家了,再苦也要吃,何況泡面挺好吃的。」
「不如我買便當,咱們一塊吃吧。」阿梅看她這樣實在很心疼。
「不行,妳上個月已經請我吃很多餐了,妳自己賺的也不多,老是把便當分給我,不用管我啦,我是打不死的蟑螂,吃幾碗泡面不會死。」
勸不動樺暄,也明白樺暄一旦決定的事就會堅持下去,阿梅只好放棄。
「好吧,那……我去買便當嘍……」
「去吧去吧,別管我。」
打發阿梅定後,店里只剩她一人,總算可以圖個清靜,中午人少,她寧願值午班待在櫃台,利用這個空檔研讀音樂雜志,哪個團體出了什麼新歌,哪位歌手發了什麼專輯,她都倒背如流。
「小姐,我要找帕海貝爾卡農大提琴版。」
「右邊走道直定到盡頭,放在架子第三排。」
「謝謝。」
「不客氣。」
「小姐,請問邦喬飛的精選專輯出來沒?」
「下個月的二號發行,三天內會到貨,你可以考慮先預訂。」
「那麻煩妳,我要登記。」
「好的。」
「小姐,王菲的簽名會何時舉行?」
「她的簽名會在本店的死對頭,對面那家舉行。」
「啊……謝謝。」
「哪里。」
她一邊吃著熱呼呼香騰騰的面條,一邊一心二用地回答客人的問題。
「小姐,中午把泡面當正餐吃,不好喔。」
她動作一頓,心中暗忖--這位客人,買CD就買CD,老娘吃泡面關你什麼事。
「呵呵,人客,謝謝你的關心。」她咧開服務業的招牌笑容,望向前方戴著墨鏡和帽子的客人。
「不如跟我一起出去吃飯好了。」
原來是來搭訕的,偶爾也會遇到像這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無聊客人,她立刻沈下了臉,塞滿泡面的嘴巴已準備好要長篇大罵之際,就見對方拿下眼鏡,朝她咧出眾生絕倒的笑容。
「噗--咳咳咳--」吃泡面噎到,這還是第一次,全怪眼前這位戴墨鏡,戴假發、把自己扮成四不像、若沒摘下墨鏡實在讓人認不出的男人。
司英理模模臉上一小段面屑,放到嘴里嘗嘗,斯文有禮地向她道謝。「嗯,謝謝妳的請客。」
「請你的頭啦!」她又氣又好笑地指責他。
「要我的頭可以,不過最好是咱們私下兩人的時候,不然我怕到時候被其他女人五馬分尸,我的頭恐怕也給不了妳。」
她正想開口數落他的油嘴滑舌時,阿梅正好提著便當進門往他們這兒走來。
「樺暄,妳朋友?」
「呃……」她遲疑了下,大明星出現在此,一聲張可不得了,搞不好到時一堆粉絲擠爆他們這家小唱片行也說不定。
「妳好。」不待她回答,司英理已向阿梅打招呼,因為戴回墨鏡,所以阿梅並沒認出眼前的人正是現今正紅的男名模司英理。
「你好,我是樺暄的同事,叫阿梅。」
「我是樺暄的朋友,叫我阿司就行了。」
阿司?虧他好意思說,還叫她名字叫得那麼親熱,好似兩人已經很熟了,要說他們倆有什麼交情,也不過是一鍋什錦雞湯那麼多而已。
她一直以為大明星都很忙,大明星都不能微服出巡的,大明星不可能光顧她們這家小唱片行,所以她和司英理的緣分,就像吃一鍋雞湯那麼短暫。
可當他真的大白天出現在她面前時,內心深處有著不小的撼動,還有著奇異的感覺,理不清是什麼,便教隨後建立起的防備給覆蓋住。
「我都不曉得樺暄有這麼高又這麼帥的朋友?」阿梅朝她擠眉弄眼,話中的調侃意味濃厚,對方雖然戴著墨鏡無法窺見其長相,但仍可瞧出是個帥哥。
「我想請她一塊出去吃飯,可惜她不領情。」司英理語帶感嘆地說,雖然他是笑笑的,但就是有一種無以言喻的失落自他身上散發出來,連帶影響周遭的人也被這一層傷感的氛圍給包住,進而不由自主地同情起他來。較敏感的人,一下子便被他身上淡淡的哀愁給吸引去,恨不得能幫他一把,例如情感豐富的阿梅。
阿梅一听,立刻接口︰「去啊,怎麼能不去,人家難得來找妳吃飯,怎麼可以不去,這樣太無情了。」
難得?無情?琴樺暄不可思議地瞪著阿梅,到底她是哪顆細胞秀逗了,竟然幫著外人數落自己好友,太夸張了吧。
「沒關系,這種事不能勉強,既然她不想,那我--」
「一點也不勉強,是人都要吃飯,而且人家誠心誠意來邀請,下去就太不近人情了,對不對?」阿梅責備的眼神盯著樺暄,彷佛在說「妳若不去,就是無情無義的人」。
被阿梅這麼一瞪,琴樺暄只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是做了什麼?殺人放火嗎?沒這麼嚴重到要受到眼神撻伐的地步吧,也不過就是拒絕人家的邀請罷了,雖然對方態度友善,笑臉迎人,又老是吃她的閉門羹而從不生氣,但有這麼嚴重嗎?阿梅指責她的目光,彷佛她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害她自己也莫名其妙愧疚起來。
「給人家請吃飯,總比吃泡面好,櫃台我來顧,快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阿梅硬是把樺暄給推出櫃台,還把泡面沒收,不理會她的瞪眼,要瞪,也等吃了正餐後回來再瞪。
琴樺暄沒辦法,泡面被阿梅猝不及防地搶走,加上她肚子的確好餓,心想算了,既然姓司的那麼愛當冤大頭,就干脆狠狠敲他一頓,反正吃面吃飯,不吃虧就行了。
他們到了附近一家頗高級的餐廳,因為是包廂,所以很隱密,司英理也毋需再遮遮掩掩。
一坐下來,她立刻開門見山地把話說清楚。
「喂,我話可說在前頭,不管你有什麼動機,或是我太自作多情,總之把話講清楚,你別打我主意。」
一開始就給他下馬威,看來她對帥哥的反感還真不是普通的程度,不過,她若以為這樣他就會打退堂鼓,可就大錯特錯。
司英理面色一變,由光明燦爛的淺笑,轉成了黯然失色的落寞。
「我只是想以一個朋友的身分,和一位談得來的朋友吃飯而已。」
「是嗎?」她一臉狐疑。
「因為妳是第一個不因為我的長相而以真性情待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