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風雨持續到早上,氣象局已發布了陸上的台風警報。
周漢銘沒有進公司,一早在書房里就接到大伯公來電——
「漢銘,旅游延一個星期出發,替我跟你爸還有小深雪說一聲。」
「我會的。」周漢銘簡潔地回答,心想她會失望吧!
昨晚他派佣人在她房外守著,要是有狀況就立刻告訴他,沒見佣人前來,她應該是很安分地待在房里吧!
他先打了電話給父親,再下樓去瞧瞧她,轉告她延期的消息。
「少爺,少女乃女乃都沒有出房門。」女佣見他來了,立刻對他說。
他示意她退下。
佣人走後,周漢銘開了她的房門,里頭燈光微亮,她還窩在床上睡,真的挺安分的。
他不自覺地一笑,正要帶上門,忽然听到她聲音微細,斷斷續續的,像在……申吟,仔細一听,竟是哼著歌——
「Lovemewithallofyourheart……」
他困惑地走進她房里,走近她的床,俯身瞧她,發現她臉色泛紅,小嘴申吟地唱著——
「ThatisallIwant……Lovemewithallofyourheart……ornotatall……Justpromisemethis……Thatyouwillgivemeallyourkisseseverywinter……everysummer……everyfall……Whenwearefarapart……orwhenyouarenearme……」
這古老的英文歌他曾听過,那是……他們曾經共舞的曲子。
她竟然還記得。
那一夜,晚宴上演唱的都是英文老歌……而他,竟也沒忘。
他不確定她是否醒著,輕拍她的臉頰,一觸及她的皮膚才發覺她溫度高得燙人,她病了,是意識不清地哼著歌。
「深……」他錯愕著,情急下差點閃神而月兌口叫出她的小名——深深。
他其實一直都記得她的小名,會用」喂」來叫她,是故意想保持距離。
「你醒一醒,醒一醒。」他坐到床沿,試著喚醒她。
「我要……回家。」她皺起眉心,憂傷地哭泣,淚水從眼角滑落。
「你醒過來,你病了,我去叫醫生過來。」他扣著她的肩頭,輕搖著她。
她仍沒清醒,嘴里含糊地說︰」我愛……你……你為什麼……不愛我?」
他震懾住,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傷心的樣子,她愛誰?
「Justpromisemethis……Thatyouwillgivemeallyourkisseseverywinter……everysummer……everyfall……周漢銘……將來……我要……當你的新娘喔……」
他凝視著她,依稀記得,她曾跟他說過這樣的傻話,世上也只有她敢連名帶姓的叫他。
「周漢銘……我……很愛你……愛我……好不好……」
他傻住,她愛他?
不會吧,她不是奉母親之命,為了公司才嫁給他的嗎?
她在胡言亂語,他不能信以為真。
當下要緊的不是弄懂她在胡說什麼,而是叫醫生,她可能燒壞腦子了。
他拿起床頭櫃上的對講機,打給管家。」立刻聯絡柯醫師無論如何過來一趟,深深她……發高燒。」
他啞聲說出她的名,心驀地刺痛了。
「是,我立刻聯絡,一定是淋雨淋出病來了。」女管家急忙地說,迅速聯絡醫生去了。
周漢銘放下電話。
他不認為她是淋雨而病的,會生病是因為他吧!
他昨天不吼她,不就什麼事也沒了。
他希望她快點好起來,別像梅芸、海音一樣,一病不起……
千萬不要!
他痛苦地以手捂著臉,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冰冷、還顫抖著。
他害怕失去她。
她一直是個好女孩,他卻從來不曾給她好臉色。
就算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他對她好一點、多關心她一些又會如何?
他一直怕自己會愛上她,但他終究還是守不住自己的心。
他心里早已有她的存在,否則他昨天根本不會挽留她。
之前他還說得那麼瀟灑,說遲早有一天會放掉她。而從挽留她的那一刻起,他才知道他對自己撒了天大的謊言。
現在,他該怎麼做才好?
「老公……你為什麼……不回來?老公……你在哪里?……」她意識不清地低泣。
他放下雙手,看著她高燒的病容,心憐地撫觸她紅通通的臉頰,她在期待他回來嗎?
他該死地放她一個人在家,以為保持距離對他而言是安全的,卻從沒理會過她是怎麼想的,也從不回應她親密的叫喚。
「你在……哪里?」她像孩子般無辜地抽噎著。
「我在這里……老婆。」他不再遲疑地托起她的身子,將她抱在懷里,強烈地想給她溫暖和安慰。
「老公……我……好愛你……愛我……好嗎……」
他的心因震懾而狂悸,無從錯辨的她是愛他的,因為要是不愛他,她不會期待他回家。
他要拒絕她的愛嗎?
他冰涼的臉貼在她灼燙的臉頰上,他想給她愛,希望她快點好起來,永遠不要離他而去,永遠陪在他身邊……
永遠。
第6章(1)
季深雪沉重的腦袋終于漸漸地清醒,也逐漸能清楚地听見周圍的聲音,風正咻咻地拍打窗欞,夾雜著驚人的雨聲,心想台風應該是來了。
她還听見身邊有很多人低聲交談的聲音——
「她好多了嗎?」
她听見周漢銘語帶關懷地問道,他的聲音听起來離她很近,有個陌生的聲音回答他——
「血壓正常,溫度也正常了,休息個幾天就能痊愈了。」
她緩緩睜開眼……一名穿白袍的醫生正在替她量血壓,管家和佣人全都圍著她。
而她那位凜然不可侵犯的老公就坐在她的床邊,眸光深邃地看著她。
她怯生生地把眼別開,不想和他的眼神接觸。
「少女乃女乃你終于醒了。」女管家一臉欣喜地說。
「我怎麼了?」她感覺自己睡了好長的一覺,不停地重復作著同一個夢。她夢到六年前和周漢銘相遇的那個舞會,他好溫柔,她不斷地跟他說話,兩人不停地跳舞……
醫生量好血壓,對她說︰」周太太你高燒不退,現在好多了,已降到三十六度,心跳和血壓都正常了。」
「我發燒?那我不能去度蜜……我是說旅游,我不能去了嗎?」她試著想抬起手模模自己的額頭,居然使不出力。
「延期了,快點好起來,應該可以去。」他居然回答她。
她看向他,發現他笑笑的,在他臉上看不到冷峻的表情,她感到納悶,他的意思是他也想去,還是在笑她的孩子氣?
「周兄,待會兒到我診所來拿藥,你老婆會好得更快些。」柯醫生說著,調整點滴的滾輪,小心地抽出她手臂上針頭,貼上膠布,撤走空的點滴瓶,帶回去處理。
「好。」周漢銘馬上傾身,伸手按住她手臂上貼膠布的地方。
季深雪有點無措,按壓幾分鐘是有止血的功能,但他應該是做給別人看的吧!
他沒有否認她是老婆,她並不感到奇怪,他一向都只在別人面前跟她當夫妻。
好可悲,她情願待在她的美夢里不要醒來。
她在夢里跟他說愛他,他還溫柔地抱抱她,那個擁抱好真實,充滿熱力,就像真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