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要一天是賀家人,就該照遺囑行事。」他果斷地要她打消念頭。
「你真的很壞,你為什麼不離我遠一點?」她雙眼蒙上淚霧,真的委屈到了極點。
「這句話才是我該說的。」他無時無刻不在希望她能早點離開賀家,只要她離開了,他的心便不再紛亂不休。
「你太得寸進尺了,論輩分,你永遠比我小。」她真是勇氣可嘉,敢拿輩分來壓他。
「住口,你在我眼底什都不是。」賀司令橫眉豎目外加惱怒,鷹眼銳利地射向她。
她滿眼淚,街上的一切模糊到看也看不清,車子歪歪斜斜地在路上橫沖直撞,突地,砰一聲,她往路樹撞去,猛烈的力道把車頭撞得損毀,擋風玻璃粉碎,車里的爭執聲也霎時停止!
她驚嚇得魂都飛了,好半晌,她整個人在震蕩的情緒中無法平復,緩緩睜開眼,她發現自己毫發無傷,是安全氣囊即時發揮效力,保護了她,但……客座沒有安全氣囊啊!
她驚喘,轉頭去看那個惡霸,他閉著雙眼,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身上沒系安全帶,但他好象也沒事……
「你……要不要幫忙打個電話叫道路救援?」她問著,把駕駛座椅往後移動,離開安全氣囊。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睜開雙眼,她以為他還在氣頭上不願理人,只好拿出自己包包里的行動電話,正要打電話,驚見一道鮮血從他的發際淌了下來!
她驚詫萬分,倉皇回視擋風玻璃,上頭沾有他的血跡,他已受到嚴重撞擊!
心痛的淚盈滿她的眼,她咬住唇阻止自己哭出聲,顫抖地伸出手指探他的鼻息——幸好,還有呼吸!
「是不是很痛?」她傾身,輕聲問他,心底的疼痛和不忍已超乎想象。
他一點也沒有反應。
「還傷到哪里?」她打顫的手輕觸他的肩頭、胸膛。
他仍不語,頭無意識地偏向一邊,她這才知他已昏迷!她的淚撲簌簌而下,難過地抱住他,傷心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賀司令已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他的神志飄向了不知名的黑暗地帶,那里沒有任何女子可以讓他痛苦,讓他亂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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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半個月,賀家的夜里極不平靜。
「滾!我什麼都不吃……」
賀司令房里傳出碗盤碎裂的聲音,和僕人惴栗不安的安撫。
「先生,你別發脾氣,我再去端新的晚餐來……」僕人蹲在地上收拾撒得一地狼藉的飯菜。
「你給我滾,我什麼都不吃,沒有我的命令,誰也別進來!」賀司令高大的身影佇立在桌案邊,震怒地咆哮。
「是是……」僕人驚惶地點頭,嚇得半死。
千尋站在門口,淚盈滿眶地看著他的怒容,難以想象那雙炯然的眼楮,竟是什麼也看不到!
在出事後,她立刻向自家醫院求救,醫院出動最精良的外科醫生、腦科醫生聯合會診,電腦斷層報告顯示他身上沒有其它的傷,唯有腦部受到撞擊,血塊壓迫了視神經,很可能失明,但也有可能血塊消除後可以復原。
他在得知自己失明後暴跳如雷,視力嚴重影響了他的作習,他的脾氣變得陰晴不定,時而火爆,時而蠻不講理,更在沒有醫師許可下堅持出院。
她可以想象,像他這麼自負的男人向來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怎堪失去」雙眼楮?這樣沉重的打擊比失去生命還可怕!
他的心情,不用說她也能體會。日復一日的,她苛責自己,怪自己鑄成的大錯,如果不是她,他不會變成這樣子!
自從那天起,她天天默默守著他,負起照料他的責任,無論是在醫院或在家里,沒有一刻心不在他身上,她好盼望奇跡出現,他能恢復原來的視力,否則她一輩子都不原諒自己。
僕人拭淨了地板,把碎裂的碗盤裝在托盤上,垂著頭端著托盤走出來。
「去拿新的,讓我來。」千尋低聲說。
「是,夫人。」僕人哭喪著臉點頭,到樓下去拿新的晚餐。
千尋等候著,含淚看著賀司令模索地走到床沿坐下,他抱著頭,狀似苦惱,厚實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孤獨、懊喪,她看得心酸,真希望代替他受苦,一點也不想見到他這樣。
她淚流滿臉,為他擔心,好害怕他會繼續沉淪下去,她好想再見一次他和悅的笑臉……
她知道自己愈是對他多一分關心,就表示愈是在意他,但她已無法分析她對他的情意到底是家人、朋友,或是心里暗戀的人……或許所有的成分都有,她是理不清,也放不開了……
「夫人,晚餐來了。」僕人迅速地弄了一份餐點端來。
千尋擦去臉上的淚,接在手上。「你下去吧!」
「夫人,你自己也要保重,你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了!」僕人擔心地說,屈身退下。
千尋一個人進了他的房間,輕輕地把托盤放在一旁的桌上,走向他的身前,蹲下來,怯怯地對他說︰「別生氣……這樣下去……不好。」
賀司令抬起臉,擰笑。「有什麼不好?我這樣下去,你不就可以坐擁我賀家的一切?」
千尋一駭。「你別胡說,我真的希望你快點好起來。」
「好起來?哈哈哈……」他狂放地仰頭大笑,驀然扣住她的雙肩站了起來,標悍的把她逼向牆角,惡魔般地低哮︰「我成了瞎子,你就可以天天看笑話了,這真是你高竿的預謀,想必我家老頭的死因並不單純!」他的怒吼像不長眼楮的大炮亂嗚亂射。
千尋臉色驟變,黑瞳里淚光閃爍,虛弱地問︰「要怎樣……你才不會把我說得那麼壞?」
「哼!難道不是嗎?」他怒吼。
她看著他火力四射的眼、不可一世的神情,雖然那充滿了窒人的怒意,但她卻是無限心疼,她多希望他的雙眼是看得到她的,他再怎麼罵,她都可以全數承受,所有的怨怒,她都願意包容。
不由自主地,她伸出手指輕觸他的臉,千絲萬縷的情緒,只能化成一句句歉意。「這全是我的錯,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我仍要說……對不起……對不起……」
他觸電般地彈開,倏地放開她,感覺到她在哭,雖然很想再用最冷冽的話痛罵她,但他什麼都說不出口,那有違他的良心,他雖瞎了卻還有知覺,他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她日日夜夜都「出沒」在他身邊。
他听到過她詢問醫生他的病況,她細柔的話語里總有著濃濃的擔心、關懷,她的存在像一股無法忽視的溫柔力量,支撐著他的意志,他更清楚她的心承受著一定程度的折磨,他何苦再把情緒發泄在她身上?
那並不厚道。
他模索著一旁的矮櫃,走離開她,至少避免再去傷她,最好她也能給他一個平靜的空間,別再來打擾他。
突然,他茫然模索的手掌被一雙細致的小手握住。
「讓我……當你的眼楮。」她細聲請求,小手微顫。
他僵住,心像被天外落下的隕石強烈撞擊般撼動。
他要怎說?YesorNo?
「拜托你……」千尋瞅著他的眼、他線條堅毅的下顎,深怕他會毫不領情地甩開她,她好希望他不要冷漠地拒絕。
賀司令可以想象她淚流滿面的樣子,那教他感到無限沉重,他是很想無情地推開她,要她滾下地獄去,卻狠不下心。「堂堂的賀夫人淪為導盲犬,豈不是尊貴盡失。」他冷硬地,就是說不出好听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