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不安地垂下雙肩,有點虛月兌地說︰「我馬上清。」她走過去,蹲在地上,一一拾起那些玻璃碎片裝到變形的盒子里。
歐巴桑看見她動手清理也就沒再說什麼,回身走出巷口了。
依依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腿都不停地抖著,他突來的粗魯舉動看得她是心驚膽戰的,她真不知他干麼發這麼大的火,她不過是退還東西,說不想見到他,他為何要這樣糟蹋這些東西?
拾著拾著,她嗅到他的門內飄來菸味,想必他就在門邊,並沒有進屋里去,而她始終沒听見他開房子大門的聲音。
「哎唷……」她一閃神被碎玻璃的銳角刮破手指,一時血流如注。
他的大門倏然敞開,她本能地抬眼,瞥見他嘴上叼著菸,冷幽幽的黑眸直瞪著她。
「扔掉!」他神情冰冷,口吻嚴酷。
「我好不容易才撿好的。」她仍把盛著碎玻璃的盒子捧在手上。
他廢話不多說,傾身扣住她兩只手腕,力氣之大教她不得不松手,盒子整個掉到地上,碎玻璃又散了一地。
「你怎麼這樣,那我待會兒又要再撿一次了……」依依嚷著,但她的力氣畢竟敵不過他。
他一使勁拉她起身,扯進他的大門內,一路進到他屋里,直達位在後方的客用衛浴間,他開了水龍頭沖洗她手指上的傷口。
「這……傷口能沖水嗎?會發炎的……到時候手爛掉,你賠我手來。」她痛得臉色發白。
他仍不說一句話,單手狂抽面紙包住她的手指,另一手打開上頭的櫃子取下強力手電筒,拿掉面紙,用手電筒照著她的傷口看。
她知道他正在檢查她的傷口里可有碎玻璃,她也低下頭去看,她一靠近他立刻把臉別開,又打開上頭的櫃子拿下一只急救箱,幫她上藥和包扎;放回急救箱後,他立刻下逐客令——
「你可以滾蛋了。」
「我有腳走路,干麼要用滾的?」她眼底有霧氣,被他冷峻的態度傷到。
「你最好別再跟我說話。」他不想再次失控,若是她已回到前男友懷抱,那他恭喜她;而他有太多的機會,如她所說,天涯何處無鮮花?他不過是喜歡听她那像孟孟的聲音,喜歡她的身上那抹完美女神的影子,如此而已,他可以十足冷靜地分析自己,冷漠地拒絕一切誘因,隨時把持住自己的心,決計要跟她劃清界線,就是這樣了。
依依也不知自己為何滿眼是淚?他並不是狠惡惡地對她,不過是一派冷酷,但這竟讓她無端地感到彷徨,心在隱隱惴栗。
她究竟是怎麼了?
趁著淚還沒掉下來,她逃離他,害怕被他的冷焰灼疼了心。
雷炫龍瞪著她遠離,她甩上門後室內只剩一片死寂,他也自問,何必呢?
他對她有痴心妄想,她不見得也有如他一般的想望!
有誰會相信一吻定情的說法?他竟一頭栽進去了,笨,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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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過了、兩天過了……眼看已過了一個禮拜,依依沒再見到雷炫龍,就連星期三輪到她倒垃圾,也沒見他在巷口出現。
她出門時總不自禁地看看他的屋子,里頭暗沈沈的,毫無人氣,真不知他是否在里頭?
而那天她一定是神經「趴帶」了,她跑出他家後,不只把一地的碎玻璃撿回家認真地用紙包好放到垃圾回收桶,也把那件禮服撿回來清洗,如今早就乾乾淨淨的收在她的衣櫃里。
她自己說不再理他,偏偏又放不開,這樣極端的矛盾心態令她自己都感到費解。
她坐在地上,把看到一半的書攤在一旁,一個人低嘆。「還是泡泡澡,早點睡,別亂想傷神了。」
她無精打彩地伸伸懶腰,進到浴室把自己泡進浴白里,心底好沈重!
其實這些天她無論是走路、騎車、吃飯,就連洗澡都想著他,她甚至昨天下午還故意去他的店里晃了一下,沒看見他,她失望得要命,也斥責自己竟做這麼厚臉皮的事!
「其實……你若要斷交,那得跟全世界有看過電視轉播的人都斷交了,因為那些人全都看見你這只丑烏鴉了……」她點點自己的鼻尖,幽幽嘆息。
「是愛上他了才會說斷又斷不了吧!一個人在那里思惹情牽的,唉~~」她虛弱地又嘆了一聲,被自己打敗了,她的心全掛在他身上,很渴望再見到他、渴望和他有來有往,她在意著他啊!
「二姊……你是在念小說的對白嗎?」小妹的聲音突然隔著浴室門飄進來。
依依猛然住嘴,臉脹紅,立刻停止自言自語。「你這麼晚不睡,跑到我房里來做什麼?」
「我想跟你說,上次跟你借的那本《新紅樓記事》被我同學搞丟了,我要賠你嗎?」小妹很怕被她怪罪。
「下不用了,那本書早就在節目里介紹過了,你快回去睡。」依依催促她。
「哇 !二姊你真好,如果是大姊一定會叫我賠錢的,嘻~~那我回去睡嘍,晚安。」小妹低聲歡呼著,喜孜孜地離去。
依依苦笑,陰郁的心情仍只有留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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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小綿羊故障送修,依依只好比平常提早兩個小時搭捷運到電台附近,再慢慢走去電台。
走過櫥窗,不經意中看見自己側背著一只新潮大包包的倒影,十足是個時尚美女,一身的行頭真的讓她看來像很不一樣,可惜只能孤芳自賞。她移開視線,快步走向電台,只有全然投入熱愛的工作時,她才能逃開現實的落寞。
唉,一到寂寞的星期五,她就感到特別倜悵啊!明天和後天她都不知該去哪里才好?以前她會瘋狂看書,要不就和李少奇約會,現在她只想蒙頭睡覺,昏沈沈地睡。
「依依……」有個熟悉的身影立在電台前的紅磚道上對她招手。
「少奇!你怎麼來了?」她暗吃一驚,放慢了腳步,看見他朝自己跑來。
「我在等你。」李少奇目光熱烈,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有事嗎?」依依笑問,維持風度。
「我們再交往好不好?」李少奇紅著臉請求。
三P?她可沒興趣!「你那位會煮東西又會打扮的新歡呢?」
「分手了。」
「為什麼?」她很吃驚。
「自從那天我在電視上看見你,就知道,我完了。」李少奇神情痛苦。完什麼完?她有听沒有懂。
「我成天思念著你被她發現,她一怒之下就大鬧分手,走了。」
「你怎麼會突然思念我?」浪費時間去思念一個「清潔婦」?別逗了!
「你太美了,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這麼美。」李少奇執起她的手,熱情如火地說。
噢!可憐,這麼容易就被表相迷惑。「再美的女人,都會老,想想看我又老又丑的樣子,你就不會再思念我了,回去吧!我要忙了。」依依奇怪自己怎麼能說得這麼順暢,一點都不會打結,而且輕易就抽回自己的手,毫不留戀,反而覺得被他踫觸怪怪的。
「可是……我愛你啊!」李少奇驚愕莫名。
「你到底是愛我哪一點?」她反問他。
他答不出所以然來,只是怔愣著。
依依心平氣和地說︰「我們之間早在八百年前就結束了。」她很清楚自己早已把他放逐到心門之外。
不再理這個膚淺的男人,她逕自走進電台里,懷疑自己以前怎會愛上他這個只重外表的男人?人和人在一起要有心連心的感覺,才能長長久久一輩子,外貌是經不起歲月摧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