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著專心看滿天星河一會兒,便支起手肘看著她,因為她的吸引力更甚于那滿天星空對他的,著迷似見她熟練的就著一個小兵子煮飯、炒菜,心中對她的能干又折服了一成。
也不知是不是頭一回走了那麼多的路,耗費不少體力,他的胃口出奇佳,雖吃的不是大飯店一流廚師所做出的食物,可他卻覺得從她手中所烹調的食物是人間第一美味,不僅讓他一口接著一口,還吃得盤底朝天。
當她看到所有的盤子空蕩蕩的,連一絲菜渣都沒留下,不禁露齒笑道︰「我們好像可以不用洗盤子了。」
語氣中有淡淡得意和滿意。
那些山友為了慶賀他們完成南湖大山之旅,辦了個簡單的晚會,邀他們一起同歡,秋雅立即應允,並拉著原本想說不的廣宇一起加入。
他幾乎是僵著一張笑臉同他們應對,這感覺很怪,以前他總可以若無其事擺出笑臉面對每一個人,可在這,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戴面具……
所有人都剛用過晚餐,吃飽、喝足,每人都一臉滿足地圍坐在營火旁。
山社的朋友開始帶頭唱歌炒熱氣氛,而其中歌聲最動听的是隊伍中幾位原住民的向導。
當他們吟唱著自己部族的歌曲,那渾厚純樸的嗓音,原始自然、發自人聲高低不同的和音似與這片山林起了共鳴,讓群山都在回響,教人听醉了,沒人敢開口說話,伯會破壞此時的和諧和美妙。
秋雅轉頭看坐在她身邊的廣宇!赫然發現他眼角竟掛了一顆晶瑩的淚珠,意識到她的凝望,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別過臉,飛快抹去臉上的淚水,為自己所流露出的脆弱感到羞槐。
她拉拉他,將他帶離眾人,走到山屋另一側杉林中的草地上坐下,在這能清楚听到歌聲,也能暢所欲言。
芬芳的松杉味層層包裹住他們,沾染了他們的發、皮膚、鼻息……頂上則是一片無雲的星空。
良久,他才開口。「你想笑就笑。」明知她不會,可卻賭氣似說出了這樣的話。
「不!我第一次听到那些歌時,我也哭了。」秋雅輕聲說道。
「我曾听過許多國際一流樂團的演出,可從沒像今晚這樣……」他真的驚訝自己竟流淚,這是他成年後頭一回落淚!
「何必要去分一流或二流的演出?就是單純的受到感動了。」
靶動……是的!他承認自己是受到感動,而且是如此強烈。
「可我還是無法相信自己……」他搖頭,依舊難以說服自己。
「一旦進入了山,你會遇到一個你從不曉得的‘自己’。」
「那你……看到了什麼樣的自己?」
「很多個,有恐懼、膽小、怯懦,但也有自信、樂觀,還有堅強——」她輕點下巴。「簡言之,就是‘真實’。」
他難以相信,這山的力量有這樣大?
她看出他眼中的質疑,她微笑。「我不告訴你那是怎麼發生的?那是段神奇的體驗,……我惟一要提醒你的只有一項,要對自己誠實、不欺瞞,這樣你才會有機會走上那段神奇之旅。」
他望著她,不禁有些嫉妒她,為什麼她比他小一歲,卻可以什麼都懂,什麼都明白,在她的面前,他就像是個少不更事的小毛頭,而她則像是他的導師。「你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開始登山這件事的?」他忍不住想探詢更多。
「……為什麼會開始登山?很久沒問自己這個問題了,都有點忘了……」她望向天上的星子,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高三那年,我爸媽去美國玩,中途搭機失事,全機無人生還……」
他心一凜,想起報告上的事情,而她的生活費更是取自父母的保險金。「對不起,我不該提的。」他輕輕地說道。
「不!沒關系,以前剛開始時,我很怕提到這件事,基本上我逃避面對這件事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我上大學後,才開始慢慢接受——」那並不容易,若不是當時有友情支撐著她,她大概會陷入悲傷很久、很久。
「怎麼會跟登山扯上關系呢?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很氣我爸媽,氣他們怎麼可以不說一句話,就那樣突然離開我和女乃女乃?我很不甘心,想找他們問個清楚……他們是死于空難,因此我決定到台灣最靠近天空的地方問他們,我想在那兒,他們可以听得比較清楚,所以就跑去加入登山社了。」說到這,她頓了一下,臉上露出自嘲的神情。「我這種想法是不是很莫名其妙?明知人死不能回答,我卻逃避面對現實,大傻瓜一個。」
「對!你的確很傻。」他嘎啞地說道,可是傻得讓他心疼。
「可當我吃盡了苦頭,背著二十公斤的包包,費力登上玉山最高峰時,我卻無力大聲吼問他們為什麼要離開我?然後,我就很不甘心的告訴自己,下回登頂時,一定要問出口,哪怕被別人當瘋子,我也不在乎,可是——」
「你還是沒力氣問?」
「嗯!沒力氣是其中之一的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她扮個鬼臉,兩手一攤。「因為攻上山頂的感覺實在太爽了,也就沒什麼火氣啦。」
喔?他眨了幾下眼楮看著她,本以為會是什麼讓人痛哭流淚的原因,誰知竟是如此?情緒落差太大,令他一時難以反應,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天!你……實在讓人有想打你的沖動。」他嘆道。
她輕笑地望著他。「或許吧,有時我會對著星空說︰‘爸媽,這就是你們要離開我的原因嗎?讓我懂得自立,讓我進入山,明白了人類的渺小和無能?生命的無常與脆弱?進而懂得珍惜現有的一切?……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可以接受了,反正認真踏實活過數十載之後,我也將化成一抔塵土,回歸自然,與你們相聚……啊——」驚呼沒在他的懷中。
沒想到他竟會突然緊緊抱住她,片刻的愕然後,她便在他溫熱的懷抱中緩緩放松下來。
「為什麼突然抱住我?」她在他懷中悶悶地問道。
「不知道,就是想這麼做——」第二回,沒有理由,只是想緊緊抱住她,想與她更近、更近的貼在一起。
她的話,深深震動了他所有的靈魂和情感,讓他受不住,想找個支撐。
下巴頂著她的頭頂,仰頭望著天空。「我們什麼都別再說了,就只是看星星,好嗎?」
「……好。」她調整了個姿勢,讓自己可以輕松偎在他的懷中,看著星星。
不遠處,人聲也漸漸靜了,把安寧還給群山。
「寧靜」則像是中間的休息曲,片刻後,響起的是昆蟲們演奏交響樂章。
而在那悠揚的樂聲中,他們醉的更深、更濃。
去哪了?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今天學校有事……
胡說!我打電話過去,你們老師說你早就已經走了,說!去哪?
……
老王!你把少爺帶到哪去?
不關老王的事,是我貪玩,看到有趣的東西!跑去瞧了。
是嗎?老王,你現在就給我滾出莫家,薪水我還是會寄到你的戶頭去。
不!您不可以這樣做,老王在我們家工作已經三十年了,您怎麼可以趕他走?
既然在我莫家三十年,還不了解我們的規矩,留下何用?
不!是我的錯!要罰的人是我!
這是什麼骯髒東西?你干麼一直拿著?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