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戀 第22頁

他無法移開視線,深怕過了此刻,就再也無法看到她的嬌顏,听不到她輕柔的笑語……想跟她說些什麼,喉嚨卻又干澀得擠不出任何聲音。

馬蹄達達作響,車輪滾過石地上的轆轆聲,殘酷地提醒他們——臨別在即,他想大喊停車!停車!別再走下去,兩人都可以感受到彌漫在彼此之間的那股緊繃和恐慌。

不行!再這樣下去!太痛苦了!簡直是如煉獄般的折磨!

「停!」映雪的聲音驀地響起,不行!她受不住了。

她跳下馬車,他亦跳下馬,不顧隨侍之人的驚愣目光,兩人緊緊相擁。

「別送了!別送了!我受不了!受不了!」她在他懷中哭喊。

他緊緊抱住她,像是要將她揉進體內,若非此時此刻有外人在,他早就……他連連深吸好幾口氣,此刻內心被兩道力量撕扯。

一個告訴他——快讓她走吧,再不走,他會不顧一切地跳上馬車跟她一起走。

另一個聲立——把她留下來,不計一切!不擇手段!

在後面那個聲音凌駕一切時,他奮力推開她。「快走!不送你了!不送……了,你一路小心。」

早知道這一刻會到來,只是沒想到會如此痛苦。

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這是……送你的……別看,等我走了之後,你再拿出來看。」

荻柏抓緊了那柔軟的方巾,走……

兩人戀戀不舍地互相凝望著,最後映雪咬咬牙,跳上了馬車。「走!」

車夫猶疑了一下,他望著荻柏,看到這兩個年輕人臉上所顯現的痛苦,教他好不忍心揚起馬鞭,直見到荻伯輕輕點個頭,在心中暗嘆了口氣,便拉起韁繩欲吆喝出發時,從另一頭突然傳來急速的馬蹄聲,所有人不約而同回過頭去。

來人是戚家的家僕,只見他滿頭大汗沖到荻伯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講了起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所有人心頭都浮出一個大疑問。

荻柏听完後,臉色一變,迅速地向映雪望了過來,看到他的眼神,映雪浮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荻柏表情凝重,緩步走到映雪的身邊,小心地開口說道︰「答應我,靜靜地听我說,好嗎?」見到她點頭,他才繼續開口。

「方才我爹得到密探來報,西夏已經開始展開軍事行動,他們公然派兵堵住西行的要道,不讓任何商旅從他們的國境經過。」

「為什麼?」她臉色發白,路被堵住,那她該如何回家去?

「西夏正與吐蕃爭奪西域控制權。」

「他們一直在打,從沒停過,可是干麼堵住西行之道?」吐蕃曾經佔領過敦煌,將河西之地納入爪牙之下達六十餘年之久,後來漢人不堪受辱,創立了歸義軍,將吐蕃人趕走,讓河西之地重回漢人的統領下,歸順中原。

不過即使如此,吐蕃人並沒有因此放棄過侵略的行動,總是不停俟機騷擾,後來是透過聯姻通商的方式,漸漸化解了僵局,到了現在,更因為對抗西夏的侵略,敦煌和吐蕃成了奇妙共同體,互相同盟相互幫忙,換言之,若吐蕃完蛋敦煌也就少了一個有力的支持,情勢將更加危急。

「吐蕃有派人至大宋求援,可是朝廷沒有馬上答應,而西夏為了怕兩國沆瀣一氣,所以強硬地斷絕東西兩方交通……」不知為何,荻柏在听到這個訊息時,一點都不會覺得沮喪、難過,相反地,他有股莫名地、潛藏在黑暗意識的興奮,正在他體內蠢蠢欲動。

映雪才不管大宋與吐蕃會不會聯手,她現在最在意的是,敦煌此刻已陷入險境,她的家有危險了!

「事不宜遲,得立刻走了。」映雪轉過身,飛快地向馬車跑去。

荻柏愣了一下,隨即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你瘋啦!這種節骨眼怎麼還能回去?路已經不通了……」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就是這樣才更要回去!」

天殺的,這個愚蠢、固執的笨女人,她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你這樣沖回去,只是把你這條小命白白丟掉!」他忍不住朝她大吼道。

「我不在意!」她激烈地說道。「我一定要回去!」

「你……」一股狂暴的情緒瞬間攫住他,讓他失去了往常的冷靜、理智。「你不準回去!我不會讓你走的!」他拉住她。「走!苞我回去!」

她驚愣地望著他,什麼?他不讓她回去?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對家人安危的牽掛,也讓她急了心,失去方寸,她大力掙扎,可是荻柏的箝制好緊,她根本月兌不了身,情急之下,她出手攻向荻柏。

荻柏沒料到她會突然展開攻擊,驚訝地松開了手。「你?」

「別阻止我,我要回家!」她轉過頭欲沖回馬車。

荻拍立刻施展絕妙的輕功,閃到她面前阻止她。

「你——可惡!」她失去理智,再度展開攻擊。

荻柏沉下臉。「你冷靜點。」他靈巧地閃過。「現在不是沖動的時候,喂!你別不講理。」

「不講理的人是你!」她咬牙切齒地說道。「別再阻止我!」拍出一掌,迫使荻柏不得不倒退,她乘機轉過身子,欲搶過馬車駕馭。

荻柏眸子迸出厲色,抿緊唇,身形一頓,這回他不再手下留情,化解映雪所有的攻擊後,趁她不留意,硬是點了她穴道,讓她動彈不得。

「得罪了。」他抱起她僵硬的身體躍上馬車,無視映雪眼中浮出的怨恨和哀傷,對著車夫說道︰「走!回、宮、家!」

馬車再度啟動,只是這回不再朝北,而是往南。

他低下頭,深深望進映雪的眼,表情凌厲而沉重。「我知道你會怨我,可若教我眼睜睜看你去送死,我做不到,即使會讓你恨我、怨我,我也不會讓你走的。」

映雪聞言眼楮大睜,怎麼會變成這樣?眼前抱著地的男子,是她所認識的荻柏嗎?為什麼他會突然變成那麼冷酷、滿不講理。

頓時憤怒、委屈、被背叛的淚水浮現,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無法抗議,她閉上眼楮,淚水滑落。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在心中無聲反復地吶喊道。

荻柏看到她臉上的淚水,心不由得一痛,揚起手,想為她解開穴道,可是——

不行!他不可以在此時心軟,他是為了她好,他是為了要保護她,他是為了要保住她那條小命,他是為了她……

硬下心腸,不忍再望向她,看著窗外,拚命地在、心中說服自己——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為了她!

☆☆☆

如果這只是一場噩夢,那她希望能快點醒來。

因為在夢里,那個讓她傾心愛上的男人,像是變個人似的,冷漠不近人情,不僅不理會她的哀求,硬是滿不講理的限制住她的行動。

但,腕上為了掙月兌繩索所傳來的疼痛是如此真實,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

荻柏一看到她腕上的血痕,立刻蹲了下來。「你在干麼?」

她咬牙切齒膽著他。「下次換你被人綁綁看!」

荻柏垂下眼,轉身打開一只箱子,拿出一個小瓷瓶,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了她的穴,再把繩子解開,為她上藥,看到那泛出血絲的紅痕,罪惡感頓時浮上,可是一想到這些傷和地即將面臨的生命危險,根本不算什麼,他讓自己再度硬起了心腸。

當腕上傳來他輕柔的撫觸,看到他專心為她處理傷口的模樣,她頓時鼻酸,可惡!都是他害的,他干麼還要這麼溫柔?

當他為她上好藥後,為她包上白布,拿起繩子時,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望向她。「若是你答應我,絕不離開這,我就不再綁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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