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愛佳偶 第10頁

他發現自己漸漸喜歡上發成績單的時刻,只有在那時候,她才會回過頭看著他,兩人交換彼此才明白意義的視線。

她挑釁,他亦不認輸——然後在老師先後唱名下,同時出列,並肩站在台上,共同接受老師及全班同學的稱贊。

唯有在那一刻,才覺得她和他是站在同一個地球上,她的世界有了他立足之地,而她更深地雋刻在他心房。

這種特殊的相連感,讓他忘卻了所有對她的厭惡和排斥,當他和她競爭時,不再是為了想替父親出一口氣,而是為了自己;他想和她一直並駕齊驅,讓她能不斷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並重視他,一如他對她的。因為不知從何時開始,無論是清醒時或是在夢中,都有她的存在;尤其有些都是會讓人臉紅、帶有異色的夢。讓他早上起床時,留下一些教人尷尬的痕跡;也因為如此,他付出更多的心力在讀書及練習書法上面,希望能排除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綺思。

一日午後,群昱依例到教師宿舍練習書法,經過小山丘時,大榕樹下一抹白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好奇地走過去,赫然發現那竟是蔣琦芳。

她穿著一襲白洋裝,胸前放著珍奧斯丁所著的《傲慢與偏見》,臉頰偎著草地,表情恬和地酣睡著。

此時雖是炎夏,但在小山丘上,不時吹來徐徐涼風,讓人覺得舒暢欲眠,這株大榕樹又吸收了大半的陽光,使此處成為一個溫暖清涼所在,難怪她會在此睡著。

見到她的驚喜,很快被一股莫名的情潮給淹沒。

他蹲子,不敢驚動地,牢牢注視著那張恬靜、卸下一切防備的清麗臉龐。

他從沒有那麼近、那麼專注地看著她的臉。

她的睫毛長而綿密,蓋住了那雙晶盈有神的明眸,她有個直挺的鼻梁,那紅唇豐潤如櫻桃般多汁。

看著看著,他不禁口干舌燥,連忙將視線移開,心髒快得像要蹦出來似,可是沒一會兒,又忍不住將視線掉回。

屬于男性的掠奪氣息漸漸充斥胸膛,或許是渴望已久,或許在夢里相會太多時,他緩緩低下頭,靠近她的臉龐。

他沒想過若是她清醒過來會如何,在這一刻,他只想侵佔這朵卸下一切尖刺的白玫瑰。

輕柔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他的初吻,深深吸進專屬她的甜美氣息。

滑膩的觸感,令他忍不住想一再掬飲其中的甜美。

但蔣琦芳動了動,他全身緊繃,屏氣凝神的僵在一旁。

但她只是翻個身子,他在書本落下地之際接住了它,不讓它驚醒了她。

確定她再次的睡去後,他松了口氣,輕輕地將書本放在她臉頰旁,靜靜看著她半晌,眼中流露出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愛戀。

難抑渴望,再一次俯下頭,在她那光滑柔膩的臉頰上輕柔地印下一吻後,便拿起自己的毛筆盒,默默走下小山丘。

在他離去後不久,琦芳睜開了雙眼,望著放在頰邊的《傲慢與偏見》,她緩緩坐起身子,表情困感地看著鄭群昱離去的方向。

第三章

「蔣老師,午休時間結束嘍!再過五分鐘就要上課嘍!」

琦芳慢慢張開眼楮,有片刻不知道身處在何方?眨了好幾下眼楮,看到坐在隔壁教地理的徐老師的大臉時,才猛地清醒了過來。

看了一眼腕表,駭了一跳。「我怎麼會睡得那麼沉,居然連鐘響了都不曉得!」

「可能是最近比較累吧,你才剛進來學校沒多久,又擔任導師的工作,難免會比較累,久了以後就會習慣了。」已經當媽媽的徐老師笑眯眯地說道。

琦芳笑著向她道謝,真的是因為太累了,所以才會作那種夢?

夢中的她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女,在炎夏的午後,她躺在小山丘的大樹下假寐,仿佛又深陷在另一個夢中,突然從唇上傳來輕微的撫觸,那是什麼?

一股淡淡、屬于男孩特有的體味,隨著午後的暖風緩緩飄進她的鼻息,令她困惑,掙扎著想醒過來,那暖熱平滑的東西輕柔的在她唇上來回滑動、輕扯,然後緩慢探開她的櫻唇,濕熱、輕巧的在她的貝齒、唇內側描摹……令她心跳開始加速。這到底是什麼?有人在吻她嗎?她急欲擺月兌睡神的鉗制,想要探個究竟,可是愈急就愈醒不過來。

突然唇上的麻癢消失了,她仍在掙扎,眼皮勉強微微掀開,卻只見到了一張背光的臉,當她成功擺月兌睡神,睜開眼楮時,前方卻已空無一人,轉向旁邊,只來得及捕捉到一個穿著制服的男孩背影,她想叫住他,問他對她做了什麼?可是他已走遠,而他手上那個再眼熟不過的木制方型毛筆盒,更讓她出不了聲,是他嗎?然後……接下來就被徐老師的聲音給弄醒了。

驀地,紅暈布滿了她的臉龐。天!她已經是二十四歲的女人,居然還會作春夢?她伸手按撫發燙的臉頰。

出去外面洗手台洗把臉,進辦公室時,上課鐘聲也響起了。

她將教材拿起,同徐老師一道走向教室,她比往常還沉默,整個心思仍回蕩在剛剛所作的夢中。

正理村,對她來說,已經是很遙遠的過去了。

柄中畢業後,她順利考進鄰市的第一女子高中,同屆學生中除了鄭群昱及陳立文也考進市內第一男子高中,其他都是考進縣內,孫瑤紅則進入一所教會高中就讀。

斑中對她而言,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折點,因為在這里沒有一個人是來自正理村,更沒有一個人知曉她的過去;也就是說,這里不會有人因為她父母的關系而對她有所歧視或偏見。

上了高中後,一方面因為減少通車之苦,一方面也是要盡快月兌離王心湘,所以她高中三年都是住在學校,只有偶爾在例假日會回正理村探望玥勛,確定他無恙後便又立刻回學校,所以在高中三年,她幾乎和正理村毫無瓜葛。

在高中,她被解放了,在沒有過去的包袱欺壓下,她無所顧忌釋放出自十歲到正理村後被壓抑的樂觀積極天性,她認識了許多志同道合的知心好友,一吐過去在正理村所受到被排擠、孤單的怨氣,她甚至還當上班聯會會長,成為第一女中歷屆以來,活動辦得最出色,也是最受愛戴的班聯會會長。

有朋友的感覺真的很棒,她真不曉得過去在那種情況下是怎麼活下來,不過她不願再回想,因為她早打定主意,絕對要徹底把正理村的一切忘掉、通通拋在腦後!

而她也真的做到了,高中畢業、大學聯考後,她以全島前五十名的優異成績進入師大就讀,此舉雖然跌破了學校許多愛護她老師的眼鏡,不過因師大一直是她的第一志願,也是為了要實踐小時候對亡父的承諾,所以她毫不猶豫。

倘若說在高中有任何會讓人覺得不完美的地方,嚴格說來,可能只有一項。

在那里,她找不到任何一個和鄭群昱類似的人,可以激起她爭取勝利的……

冷不防,她發現自己居然在「思念」鄭群昱!

一察覺到這點,差點沒嚇壞她,她居然會想一個恨她入骨,並欲將她除之後快的男孩?

因此她不斷告訴自己,之所以會想念他,是因為再也沒機會在眾人面前打敗他、讓他沒面子的緣故。

除此之外,她找不到任何想念他的原因,她如此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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