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愛佳偶 第16頁

「你先不要那麼激動,我又沒去……」她掙開他,再搖下去,全身骨頭會被他弄散了,將距離拉開一公尺,表情充滿驚訝地望著他。「你……在擔心我嗎?」

他楞住了,所有的現實頓時歸位,太急進了,也太快將內心所隱藏的情感散發出來,他無法開口,只能立在原地注視她。

兩人目不轉楮互相凝視著,一股教人心蕩神搖的電流瞬間攫住他們,無法動彈。

尖銳的救護車鳴聲,從遠處漸漸拉近,打破了這道魔網。

琦芳別過臉,群昱則雙手插進口袋,免得一時忍不住伸手將她擁入懷中,一臉莫測高深的望著她。

雖然誰也沒出聲點破,可是他們內心都已經敏銳的知覺到,在他們之間已經產生了奇妙的化學變化,或許早已醞釀了,直到此刻才冒出頭。

她有些無法適應這項無形的轉變,不敢再看他一眼。「我先回去看他,我的學生……」慌亂得有些語無倫次。

「琦芳!」他在她落荒而逃之際叫住了她。

「你不該將你學生受傷這件事怪罪到自己的身上。」

他嚴肅凝地望著她。

她心一凜,無語的看向他。

「真正犯錯的是那些將人打成重傷的暴力份子,而不是你。」

他的話有如一劑醒腦藥,雖然她還是無法不懊惱自己為何先前沒和有文好好討論如何面對那些高中生的方法,但——至少她已不像先前的激動和氣憤,而最教人驚訝的,居然是由他來點醒。

「老實說,我很難相信你會對我講出這番話。」過去的回憶爬上她的心頭。「畢竟,你曾經將我父母對你父親做的事都怪到我的身上,不是嗎?」她澀聲的說道。

她的話,將他倆全都帶進時光隧道中,小時候的種種,清楚浮現在他們眼前。

一種類似愧疚的情緒攫住了他,正想開口跟她解釋,那是小時候無知做出的事,現在……已非昔比……

她突然露出灑月兌的笑容。「算了,提這些做什麼?」

她搖搖頭。「謝謝你跟我講這一番話,我的心情真的好很多了,拜拜!」她轉身大步朝醫院走去。

他目送她的背影,萬般滋味襲上心頭,說不出是苦還是澀。

本來以為兩人沒有再相見的機會,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再度重逢,這是命運的安排嗎?

但重逢了又如何?

他們的過去,以及兩家上一代的恩怨,可是無法一筆勾銷的。

但真的不能嗎?

在剛剛那電光石火的剎那,他可以在她望他的眼神中找到了變化和動搖,是的!她察覺到了,他們之中存在著某種特殊的情感,她雖覺得因惑,卻沒有退縮,而這讓他燃起了希望。

他一向自翊自己有做人的頭腦和個性,為何在處理和她有關的東西時,腦中卻像塞滿了漿糊,一團糟?

他得好好想想,既然上天安排讓她再度出現在他面前,讓他有機會將過去對她的虧欠做個彌補時,為何要放過?

再也沒有哪一個女子或是任何人,能夠如此深深震撼他並深及意識,他不曉得,這是否就是人家所謂的愛情。長久以來,他總覺得生命中少了一片重要的拼圖,直到現在才找到,這份強烈的領悟幾乎駭著他了。

他想要她!這輩子他從來沒如此渴望過一樣東西或人。

倘若這種強烈會有讓他五髒六腑都要燃燒起來的熾熱感,就是陷入愛河的象征,那……即使前方是地獄,他也要去闖一闖!

第五章

幸虧吳有文的頭傷沒有想像中的嚴重,第二天中午時,人便蘇醒了過來,沒有生命的危險,但因手腳、肋骨有嚴重的骨折情況,所以得留在醫院好一段日子。

由于吳有文的老女乃女乃根本無法照顧他,連她自身的生活起居都有了問題,幸好周遭的鄰居願意伸出援手,暫時解決了難題。

琦芳只要一下課,便直奔醫院去探望他,並將當日的課程為他講授,讓他在課業上不至于落後其他同學,甚至還超前。

鄭群昱也經常出現在吳有文的病房,原因一是他本來就得要在醫院進行實習課程,另一方面則是想藉機親近琦芳。

他不再費神于想見或在不去見她的中間做掙扎,因為答案只有一個。

但說來也好笑,兩人雖然經常在醫院踫到面,除了交換吳有文身體的進展狀況外,鮮少交談其他話題,偶爾視線交會,但是琦芳便會立刻別過臉,而群昱則充滿耐心地凝望她。

比誰都還在意對方的存在,卻誰也沒有點破。

一天,琦芳將班上同學聯合做出的精美慰問卡交給有文,當他看到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慰問之語以及道歉時,整個人都呆了。

「所有人都希望你趕快復原,回學校上課喔!」她柔聲地說道。

誰知,有文看了一下,刷地把它丟到地上。「少來了,他們寫的都是一些虛情假意的話,根本不是真心的。」他充滿憤慨的說道。

琦芳被他嚇到了,她瞪著地上那張卡片。「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不接受同學的卡片呢?」她將之拾起來擁在胸前,心痛的望向他。

有文倔著一張小臉。「這是老師你叫他們寫的吧,對不對?」在問的時候,他眼底布滿了傷痛和憤慨。

見她沒回答,有文發出沙啞難听的笑聲。「同學們怎麼可能會希望我趕快好,然後回去上課?在他們的眼中,我只是個小偷、是個搶劫犯的兒子,他們討厭我、怕我怕得要死,怎麼還會希望我回去?他們根本巴不得我死掉!」他大聲地說道。

琦芳听出他話中的傷痛和自我厭惡,令她難過極了。「沒錯!卡片是老師叫他們寫的,但是上面的話,卻是他們自己寫的,而我相信他們全都是真心的。」她急急說道。

有文嘴角泛起冷笑。「他們是怕被你罵,所以才不敢不寫。哼!也虧他們寫得出這些惡心肉麻的話,不知道他們背地里吐了幾缸!」消失了幾天的叛逆不馴的聲調再次出現了。

她心一緊,攻擊往往是要掩飾心底那最痛的傷口和破碎的尊嚴,她緩緩搖搖頭。「你不可以這樣懷疑同學,你要相信他們!」

「相信?」有文發出比哭還難听的笑聲。「你沒有看過他們是怎麼對我,才會這樣說,老師!你知道那種被人看不起、全身流著髒血的低等動物的感覺嗎?你知道當他們有人東西丟了,就把你當成小偷在懷疑的羞辱嗎?你可以明白那種被人拒絕接受的感受嗎?」

他語氣激動,話有如連珠炮般的打出來,吼完後,已經淚流滿面,哽咽出聲。

她沒有說話,站了起來,將手放在他抖動不停的肩膀上,靜靜將力量傳輸給他。

待他稍微平靜了,方才開口。「老師懂的。」

「你怎麼可能會懂?」他避開她的撫觸。

她沒有再試著觸踫他,只是面向窗外,眼神飄向遙遠的過去。「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活著,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被人厭惡?好像自己身上散發著惡臭,讓人不屑親近,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什麼?」

她的話像釘子般,直入他的心坎。「老師?」

琦芳轉過身。「讓我來講我的故事給你听吧!」

在她以輕柔的聲音描述自己的成長過程中,有文愈听愈著迷,而一個一直站在外面听著的人,則繼續維持靜默,靠在牆壁上听著,表情也愈形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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