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冤家 第26頁

其實瑞端是個有心人,早在野人出現在草叢里時,便已牢牢記住他們出沒的地點,她更明白黎明前的黑暗最是伸手不見五指,也是人們最疏於防範的時候,那時要尋隙突破野人們的包圍,比目前這個情況要容易多了。

兩人悄悄地順著樹干滑了下來,躲開那堆火光所照射的範圍,端端時時留意著有人埋伏的地方,小心閃過那些躲在暗中的野人,輕輕撥開草叢,躡手躡腳地來到湖的另外一側。

丙真如兩人所料,湖的這一面荊棘遍布,密密麻麻地將湖岸給擋了起來,或許野人們估計他們從這兒來的可能性不大,竟然沒半個人在此守著,這對他們而言,實在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當下兩人商議,由慎思進入荊棘叢內,端端則在外頭把風,若有任何風吹草動,便都躍人湖里躲起來,一來兩人都深諳水性,二來這偌大的一片湖,野人要想守住整個湖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於是慎思鑽入荊棘之中,一根根尖銳細小的刺立時撕裂他的衣服,還不斷在他的手上、腳上,甚至臉上留下一道道血絲,他忍著不言聲,只是一個勁兒地往湖邊模去。

好不容易終於見到了湖里的月影,他知道自己已經來到湖邊了,便小心地蹲子,掏出一直別在腰問的竹簍子,依照神醫的指示,咬破自己右手食指,讓鮮血滴在竹簍里,再將竹簍輕聲地放入水中,然後屏住氣息,仔細地觀察著湖水的動靜。

不過片刻,就見到湖面上漾起微微的皺紋,他只覺得手上一沉,知道是竹簍里有了消息,立刻就提了上來,映著月光,看見簍子里頭有二只他從未見遇的怪魚,長約一指,其色如血,與神醫畫給他的圖一模一樣,不由得心中一喜。

「神醫說只要一只就夠了,沒想到一下子抓了兩只,實在是天助我也!」

他心里默默謝著老天,手上卻沒閑著,俐落地從懷中模出早就預備好的銀罐子,舀滿了湖水,便將簍里的血罌粟放入罐子里,接著又四處搜尋著喂食血罌粟的觀音花。

他一路上將神醫所描繪的丹青反覆地看了又看,這花的形貌早已深值在他腦中,竟然馬上便被他找到了,他即刻將一大把放在懷中,眼看事情進行的如此順利,原本緊繃的情緒一時便松懈了下來。

萬事皆備,慎思臉上不禁掛起一抹微笑,循著來路模回去,回到端端身旁,只見她仍是一臉戒備地望著四周,見他回來,連忙湊上前去低聲的問︰「如何?有捉到血罌粟嗎?」慎思喜不自勝地附在她耳邊說道︰「好妹子,多虧了你,我嫂子有救了。」說著,還順勢在端端的粉腮上香了一下。

端端一听,也是喜上眉梢,這一切竟比想像中來得容易多了,慎思這柔情的一吻更是讓她霎時羞紅了臉,不禁嗔道︰「不正經,我們還身在虎穴呢!想想該怎麼離開這里吧!」

慎思斂起笑容,仰首探望著周圍的情勢,依然是來時的模樣,但他心里卻很清楚,愈是表面平靜的湖里愈是隱藏著危險的漩渦,他指著與來時相反的方向說道︰「我們朝這邊去,繞過這些人的包圍後再轉回原路,你看如何?」

「嗯!」端端點頭表示贊同,「我也正有此意。」

於是兩人隱在有半人高的草叢里,悄悄地往另一個方向模去,沒想到才走了幾步,端端只听見腳下「喀」的一聲,竟是踩斷了一根乾枯的樹枝。

這清脆的一聲在闃靜的夜里听來卻有如金鐵交鳴一般,頓時四周都有了回應,原先窩在草叢中沒有動靜的野人竟如雨後春筍,一個個冒出頭來,口中喊著嗚呀嗚呀的怪聲,爭先恐後地朝著兩人直逼過來。

慎思一見行跡敗露,飛快將手中捧著的銀罐子往端端手里一塞,接著彎身抱起她,施展「草上飛」的輕功,在草上滑了開去。

才飛出去三丈,端端便是到眼前銀光一閃,心知前方已有暗器破空而至,末及身前,便已聞到一股濃濃的腥臭,她心知那是喂上了劇毒的,這時她窩在慎思懷中,行動不便,雙手自然而然地舉起來想擋格那突來的暗器,陡然見到手上的銀罐子,想起慎思的大嫂命懸於此,電光石火間,她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

慎哥哥來此是為了要得到血罌粟,如果被暗器打掉了,那麼他的心血不是全白費了嗎?

我豈可為了自己的性命,而讓他嫂嫂過世!即使慎哥哥不怪我,我又有何面目去見他的家人呢?

何況方才是我的不小心才會引來這場危機,只要保全好懷里的血罌粟,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反正我在這世上原本就是孑然一身,能死在我最愛的人的懷里,比起那個孔嘉來說,已是幸福多--

爹爹、娘,女兒來陪你們了……

這舍生的想法讓她的雙手又頹然地放下,她閉上眼楮,平靜地等待解月兌的到來。

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耳中听到一聲悶叫,正詫異著,卻見到一枝短箭就直挺挺地插在慎思的右臂上。

其實慎思也見到了那突如其來的暗器,但懷里抱著端端,根本緩不出手來,想要躲避也已太遲,不及細想,倏地一個轉身,用右臂硬接了這突來的暗器。

「慎哥哥……你……你受傷了……」

看到慎思奮不顧身為自己擋了一箭,端端又是心痛又是感激,這一箭原本是該由自己來承受的,卻被他接了過去,這比直接射在她身上還令她痛苦,同時也讓她明白感受到慎思愛她之深,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慎思只想著該如何平安離開此地,即使自己逃不出去,也該設法保護端端的安全,此時早就遠離了那座湖,想藉著水遁已是不可能的事,他感到四周有許多無形的殺氣迅速朝他們包抄過來,情勢雖然緊迫,但他仍是冷靜思考著對策。

野人喊殺的叫聲漸漸逼近,彷佛有千軍萬馬自四面八方而來,慎思還是足下點地的在草上飛馳著,突然間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把懷中的端端摔了出去。原本是臂上的傷口開始感到一陣陣麻癢,而且瞬時擴大至雙腿,像是猛地抽離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他幾乎就要停下腳步,把端端放下來。

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端端受到半點傷害。

一股猛勁兒打從心底直升起來,他猛吸了一口氣,也無暇拔去臂上的箭,只是強運全身真氣來抵抗這陣難忍的麻癢,足下一個加速,又將野人甩在身後。

听著野人的喊聲逐漸變小,已是突破重重的圍困,但他依然不敢放松,因為他們仍在野人的勢力範圍里,那些野人們如同附骨之蛆,不知何時又會從周圍的鬼影幢幢里突然冒出來,因此他還是提起勁來直往前奔。

臂上的麻癢愈來愈強,猶如有人握著刀子細細刻著他的骨骼,可見這枝箭的毒性十分猛烈,雖然明白自己全速的奔跑會加速毒性的擴散,但此時他無法考慮到這點,心里只想著要讓端端平安月兌離險境。

在他懷里的端端當然也看出了他的不適,听著他吐出的氣息愈來愈粗重,心下不忍,立即說道︰「慎哥哥,讓我自己走吧!他們應該是追不上了。」

「不行,你沒听見他們還在後頭追趕的聲音嗎?」他斷然地拒絕。

其實他心里早有了主意,野人們在山林里比自己佔有更多的優勢,況且他們人多勢眾,即使現在逃得過,待天一亮,便會失去黑暗的隱蔽,屆時兩人想再逃也難了,所以他要趁著自己還未失去知覺前盡量將野人甩開,也為端端蓄積腳力,到時候自己留下來抵擋野人,端端便可趁亂逃出,即使自己死了,也總算讓自己所愛的人平安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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