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靜默過後,唐君蔚緩慢地開口——
「你以為我會如何?二話不說轉身就走,當作沒來過嗎?」那些苦,是為他受的,他以為他會拘泥那些她無法自主的事?如果她早十年前告訴他,而不是獨自承受痛苦向他提分手,他當時就會緊緊抱住她,撫平她受的創傷。
「你……還要她?」老管家不無訝異。
「沒有什麼要不要,她本來就是我的女人,小恩的媽媽,我不會再放手。」
「可是……杜先生那里……」她還有一樁婚姻啊。
「我會去找杜承嗣談,要什麼條件他才肯離婚。」
老管家欲言又止,很想告訴他,要離這個婚……怕是難了。
杜承嗣要的,應該是她名下的財產,可是身無分文的董靜舒,他還會要嗎?
他不是懷疑唐君蔚的動機,小姐說他是真心愛她,他也願意相信,但是,誰都不能否認,財產總是多了點附加價值,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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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管家談完,怕董靜舒醒來沒看見他會驚慌,又連忙趕回來。
推開房門,他們還在睡,而且睡得很熟。
他放輕腳步,月兌了鞋上床,在兒子身邊躺下,她眉間一動,醒來,他旋即送上暖暖笑容。「午安。睡得好嗎?」
一如全天下所有的平凡夫妻,醒來時枕邊有人溫柔地打聲招呼,問她睡得好不好,就像她只是睡了一覺醒來,而他從未離去、從未有過十年等待,酸楚相思。
「我剛剛……夢見好多以前的事。」她望住他,眼神帶抹迷惘。
「什麼事?」在她張口前,又道︰「如果是好的才說,不好的,都只是夢,醒來就好了。」
「是嗎?」她疑惑。「可是……我夢到你不見了,我找了好久,好慌、好怕……寶寶、寶寶也不見了……他們說……寶寶死掉了……」
「都說是夢了啊,我不是在這里嗎?還有寶寶,他長大了,你看,他不是好好地在你旁邊睡覺嗎?你太大聲會吵醒他喔!」
「喔!」她趕緊雙手捂住嘴巴,那嬌憨可愛的模樣逗笑了他。
他右臂越過熟睡的兒子,握住她的手,一臉神秘地說︰「我有個小提議。」
「什麼?」眨眨眼,好純真地問。
「我們自己偷偷去約會,放小恩鴿子。」
「啊?這樣不好……」她猶豫了下,母性的本能,還是第一個會先考量兒子。
「有什麼不好?他已經長這麼大了,不是小嬰兒,不會哭著找媽媽的。」敢哭也會揍到他不哭。「而且,你好久沒跟我約會了。」
「唔……」他可憐又落寞的表情,引起她的愧疚感,一時左右兩難,拿不定主意。
她認真思索的表情很可愛,但是他還是不會讓她有繼續思索下去的機會,因為等她考慮清楚以後,她一定會很吐血地回他一句︰「我還是留下來陪小恩好了。」
他現在在兒子心中沒地位,連在她心中都排在兒子後頭了!
「好了、好了!就這樣決定了。」拉了她起身,土匪似地劫了人就走。
等兩人走遠,床上的小恩才慢慢張開眼。
「老爸比我還入戲……」讓他覺得,他好像真的是他們共同的兒子一樣……不過,這種感覺真的很好,所以……他就大方一點,把媽媽讓給老爸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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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去哪里約會?」被劫出來的路上,她問。
「我們以前都去哪里約會?」他反問。
她歪著頭想了一下。「吃飯、逛安平老街、小山坡看星星、去你家看書、烤肉、吃火鍋……啊,對了,你很愛吃那間百年老店的蝦卷。」
她如數家珍,一一細數,他始終微笑聆听。
「你記得好清楚。」
「當然。」和他有關的事情,她每一件都記得清清楚楚。
「好,那我們就先去吃蝦卷、逛老街,晚上你再帶我去小山坡看星星!」當下說走就走,一路拉著她吃美食、逛老街,悠閑愜意地牽著彼此的手漫步古意盎然的街道中。
這些都是歷史的痕跡,縱使昔日繁華不再,只要曾經存在過,就會留下痕跡,不必怕被世人遺忘。
記憶,也是一樣的。
曾經愛過,就會在心底留下痕跡,雖然他已經遺失當時那種生死相隨、年少痴狂的熱烈,但仍會不自覺地被她吸引、憐惜她、珍愛她,歲月沈斂後的性情,能以另一種更溫存、更雋永的方式愛她。
走過古跡,走過舊居,走過他們曾去過的每一處,一同見證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點點滴滴重溫那些愛戀過的心情。他虧欠她太多,那些屬于他們的珍貴記憶,他想找回來,找不回來就再創造一回。
「廟……」她停住腳步,喃喃道。
「什麼?」
「廟……我們去過的……」
「好,那你帶路。」
她說的廟其實不遠,拐個彎就到了。
她想來,他陪她來。
她想求簽,他就幫她求。
十年前,她求的簽,是大凶,生離死別的下下簽。
十年後,他求的簽,是中吉,柳暗花明的中上簽。
「還完了嗎?」她茫然地問廟公,廟外的面相攤已經不在了,但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她欠的債,什麼時候才能還完?
廟公看了她一眼,只是笑了笑。
「應該還有一點吧。」柳暗花明尚未明,依照簽詩的意思,恐怕還有一小段要熬。
「可是……好辛苦。」如果還沒……可不可以讓她賴掉?她已經還得好累,快要還不動了……
走出廟門時,剛下完一點小雨,唐君蔚伸手摟了摟她。「別擔心,我陪你一起還,不管要還多少、還多久,我們一起等。」
晚上,他們到小山坡,仰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下過雨的天空特別明亮,每一顆星都看得好清楚。
他忽然想起什麼,翻身坐起,好認真地問她︰「你說,我們的第一次,是在這里?」
「呃……對,對呀。」好害羞,含糊地應了聲。
「那,我的表現怎樣?」真吃虧,居然忘光光。
「什麼?」
「就……很痛嘛!」一整個的糟。
不會吧?就只有這個感想?
唐君蔚大受打擊。「那第二次呢?總不可能一次就懷孕吧?」他有那麼強?還是壞事真的做不得,一次就恭喜老爺賀喜夫人了?
「……」她再含糊了幾句。
「在我家?」然後咧?
「……」
「緊張?喔。」難免嘛,還算新手。
「……」
「不會吧?」他女乃女乃沒事選這時候進來?
他一急就——GameOver!
她根本來不及感覺什麼就結束了,過程「迅速」到足以成為任何男人一生的恥辱。
「……」這下,換他無言了。
幾近自暴自棄地,他問︰「第三次?」總不會換他弟弟進來吧?
「……你不要問了啦!」她一點都不想打擊他啊。
「看你這副表情,我也不想問。」絕不會是什麼美妙答案,何必問來自取其辱?
那時他忙、她要與他見面又是偷偷瞞著家里,能夠依偎擁抱、過兩人世界的機會真的不多,那間小小的房子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棲身之處,沒有太多私人的空間,連要偷偷接個吻都很倉促,還得眼觀四面,耳听八方,偏偏又年輕,血氣方剛,常常忍不住,逮到機會便想一親芳澤……
他好挫敗地申吟,甚至猜得到,他們在一起,她應該沒體會過真正兩性歡愉的滋味。
這樣她還願意死心塌地等他十年,還真是他祖上積德。
「還有機會。」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重新躺回草地上。「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再也不會那樣,愛得好急,連擁抱都太急,便匆匆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