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的幸福 第26頁

他現在,什麼都不是了,名不正、言不順,站在人家男友面前,除了極致的難堪,無法再有更多情緒。

但是,他依然無法不去理會,唯恐一個大意,會錯過了什麼——

當初,他就是太過輕忽,才會失去她,這教訓,太痛。

「姊夫……」駱亦凱扯扯杜非雲的衣袖,以眼神詢問。這個人,和姊姊的幸福有關?

杜非雲回他肯定的淺笑,低聲道︰「快去,別陷害我。」要是讓采菱知道,大概不會給他好臉色。

等小表頭走遠,他回頭解釋︰「駱亦凱,采菱的弟弟。采菱去買飲料,我要他去絆住她。」

必毅神色一黯。一聲「姊夫」,已經足夠宣告他僵窘的存在。

他確實,沒立場、沒資格。

這就是杜非雲要他來看清的事實嗎?

「你想太多了,我要宣告什麼,不需要透過任何人,尤其是利用十二歲的孩子。」他沒那麼卑劣。

斜倚著校園圍牆,杜非雲態度閑適。「要你來,只是覺得有些事有必要讓你知道,也因為采菱這輩子到死都不可能主動告訴你。至于知道之後,你要怎麼做,是你的事,我無權決定任何人的人生,了不起就是決定你接下來的十分鐘。」換言之,他也不打算浪費太多時間在攻擊情敵這種無聊的事上頭。

必毅訝然。

這男人——他的氣度、他的人品,教人懾服,難怪千慧痴戀他這麼多年,采菱的眼光,很好。

他看了眼手表,果真開始計時。「憑你和她的『交情』,不會不清楚,采菱夜里總是睡不安穩,惡夢頻頻吧?」

加重的「交情」二字,寓意鮮明,關毅當下困窘得發不出聲音。

「我……我和她……」無法睜眼說瞎話,他艱澀地頓住。

「得了。最好你說得出口,她的夜不歸營是和除你之外的第三個野男人鬼混!」

「……」被歸類為二號的野男人,無言。

「你想知道,那個讓她睡不安穩,連夜里都會哭泣醒來的是誰?不用說我也猜得到你在想什麼,沒錯,是男性。」注視著他的表情,冷不防地,一字字清晰有力地撂話︰「是她的兒子。她曾經懷孕,才三個月,知道性別了,孩子是誰的,你倒是給我指點一下迷津。」

必毅神情乍變,臉色一片煞白。「你、你說什麼?!」

心髒一陣痛縮,太大的沖擊,令他腦海空白,呼吸困難。

「她沒有生下來,因為那個該死的男人傷透了她的心,讓她太絕望,所以她毅然決然地選擇墮胎,她是真的想要和你斷得干干淨淨,請我幫忙。我那時想著,一個無心于她的男人,斷了也好,重新開始。我陪在她身邊,同意書是我簽的名,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她曾經有過一個兒子。

「我永遠忘不掉,她躺在手術台上,臉色慘白,眼淚不停流著的畫面。事後,她卻極度後悔,覺得自己殺了一條人命,罪惡感無時無刻折磨著她。剛開始,她每晚都做惡夢,哭著醒來,又哭著睡去;她沒有辦法吃,沒有辦法睡,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到最後,夜夜由惡夢中醒來的驚惶,必須靠藥物才能穩定情緒,為此,她足足看了一年的心理醫生,狀況才稍微好轉。」頓了頓。「除此之外,那次的手術讓她身體變差,還造成……受孕困難。」

杜非雲的每一字、每一句,重重敲擊心房,關毅由驚愕、愧疚,到無法言喻的心痛。

他從來不知道,她身心受了如此大的傷害,就因為她說,她過得很好,雲淡風輕地給他一記淺笑,他就真的以為,自己沒有對她造成太大的痛苦……

受孕困難……他該死地自以為是!

一直到那天清晨,她都還是沒有對他吐實,說會去藥房買藥……她一直都在騙他,淡然無謂的態度騙了他,幸福的假象騙了他。杜非雲說的沒錯,今天他要是沒告訴他,就算最後他們各自嫁娶,采菱也會讓他無負擔地走,一個人承擔趄一切,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愧負她如此深。

杜非雲瞥他一眼。「我從來就不認為,一聲『姊夫』、旁人的觀感、甚至是她家族給予的支持票,會是什麼了不起的優勢,要留在她身邊,了不起就是一項資格而已——能夠給她幸福。關毅,你自己模著良心問,你,給得起她幸福嗎?」

他,痛得說不出話來。

他能給得起幸福嗎?傷她最深的人是他,在造成了她永遠無法彌補的創傷後,又有何面目,說要給她幸福?

他是這世上,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十分鐘到。接下來,你的人生還給你,要怎麼走,自己看著辦。」轉身,走人!

懊說的說完了,想不想得通是他的事。希望這家伙能比八年前長進一點,別白目得太徹底,否則這次可不是揍一拳就能了事的了。

半個小時後,一輛房車駛離校園,駕駛座右側,坐著的不是原來那個嬌滴滴的大美人,而是抱著獎杯的十二歲男孩。

「咦?」車都開遠了,駱亦凱還在探頭回顧,頻頻張望。

「看什麼?」

「姊夫,那個人啊……就是你說姊姊的幸福,好眼熟,我是不是見過啊?」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是嗎?」黑眸閃過一抹只有他才知道的光芒。「凱凱,該改口,不能再喊我姊夫了。」

駱亦凱偏頭審視他。「你都不會難過、舍不得嗎?」姊姊那麼漂亮,他知道杜大哥很喜歡姊姊的。

「會呀,但是我努力過了。」試過,就沒有什麼好遺憾。

八年的教訓,也夠了。這些日子,關毅並不比他好過。

心中酸楚、悵然自是難免。杜非雲一笑置之,是該將采菱還給他了。

在街上游蕩了許久,腦袋瓜塞得很滿,許多事情等著他消化、思考,卻又什麼也沒想,想不起去過哪些地方,想不起自己走了多久,想不起自己想了什麼……完全無意識地走著,任由心痛的感覺,寸寸吞噬。

夜,很深很深了。

回到家門前,意識逐漸回籠,留意到門口,抱膝蜷坐在地板上的縴影,還來不及反應,腰際便被撲抱住。「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你好久!」

他低頭,凝視埋在他胸膛的嬌容。「怎麼不進去?」

這些年,從來不敢更改擺放鑰匙的習慣,總想著,怕她突然來找他,會找不到方去進去……

她搖頭。「不了。沒你的同意,再也不敢亂闖。」

簡單幾個字,若有所指,他听得心口刺疼。

當初,沒有經過他同意,一廂情願地闖入他的世界,那樣的教訓太痛。而現在,他敞開心門,她卻裹足遲疑,再也不敢走進去了。

他假裝沒听懂,取出鑰匙開了門,卻沒再放回原處,直接拿進屋。

這是——什麼意思?駱采菱看著他的動作,以後,沒他首肯,就真的再也進不去了……

「怎會突然跑來?」他以為,此刻她應該還和杜非雲在一起。

「還說!是誰約我去看電影的?」害她心神不寧,滿心愧疚地爽了小弟的約,得到的居然是當一晚門神的待遇。

必毅訝然。她就因為他一句簡單的邀約,特地跑來?

「我、的、電、影、呢?」伸長手,不客氣地索討。

「看完了。」他答非所問,本能地掩飾,不想讓她知道今日行蹤。

「哦。和誰去?」悶聲抽回手,卻被他握住,發現一片冰涼。

「一個人。妳很冷嗎?」想起她吹了一夜冷風,關毅更加握緊,包覆在掌中。記得她以前是不怕冷的,冬天時她身子總是暖呼呼的,靠向他時會驕傲地說︰「幫你取暖,感謝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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