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惟女人與小人難養也。」她悶聲道。
「你才閉嘴,沒風度的沙豬男!」
談佳吟抿著小嘴偷笑。這韓姐真是不解風情,她難道看不出大哥在和她打情罵俏嗎?
大哥從不做拿石頭咂自己腳的事,所以提到娶她時,表情才會這麼怪異。而她這韓姐平日看起來精明得要死,怎麼就完全感覺不到大哥的心意呢?
深知他們再這麼斗下去,肯定又沒完沒了,她趕緊出面調停︰「哥,時候不早了耶,你——」
「听到沒,潑婦!時候不早了,別賴著不走。」
「你——」韓紫築忿忿抓起背包,丟下一句,「你以為你這里是金屋、銀屋啊?!誰想賴著不走?」
「就算是金屋,藏的也是漢武帝的阿嬌皇後,憑你?」尾音上揚,就算不明說,光听那由鼻腔哼氣、極度不屑的口吻,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
韓紫築懶得理會他,一路走下樓來,見他陰魂不散地尾隨其後,她不爽地吼道︰「你還想怎樣啦?」
「送你回去啊!」他說得理所當然,由車庫里牽出一台炫斃了的拉風機車。
這下可輪到韓紫築跩了︰「誰要讓你送了!」
「啊?」他瞪大眼,「你怎麼不早說!」
都送了一個多月,現在才說不要他送?
他一副感情遭受到嚴重欺騙的模樣。
扁扁嘴,他悶悶地埋頭又要把車給牽回去——
「喂!」還當真說不送就不送了?
韓紫築磨著牙,考慮著該不該一腳往他尾椎踹下去。
「再給你考慮三十秒哦,真的不要嗎?」在她將心動付諸行動以前,他冷不防又回過頭來。
「算你狠!」韓紫築心不甘情不願地認栽,免得這行事難以常理預料的混蛋家伙,真放她一個人走夜路。
「悶騷女。」他愉快地仰頭大笑。
這也是他欣賞她的原因之一——等等、等等!別誤會,他說的可不是悶騷這一項,而是她相當懂得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杰,絕不是為了面子問題而去做意氣用事的蠢事。
啥?說她沒骨氣?
噢,不、不、不,他可不這麼認為,認清自己幾兩重,量力而為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談紹宇月兌上的外套,往她的方向丟去,正好罩上她的臉。
不懂憐香惜玉的家伙!
韓紫築悶聲咕噥,也不打算跟隨他客氣,抓下頭上的外套穿上。
很矛盾吧?明明是針鋒相對的兩人,卻又極自然地接受了共享的親密——不過,這一點他們死都不會承認啦!
寧靜的黑夜中,他們享受著乘風奔馳的暢意,誰都沒再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車速緩了下來。
韓紫築撥順被風吹亂的俏麗短發,見他在路旁停下。
「乖乖在這里等著,別亂跑。」交代完,人已跑掉了。
「喂——搞什麼呀!」她喃喃自語。
沒多久,他回來了,手中多了包咸酥雞。
「喏,餓死鬼!」
「咦?」韓紫築眨眨眼,看著手中多出來的紙袋,又看了看他。他怎麼知道她最喜歡吃這一家的咸酥雞?
「你呀,別省錢省成那個樣子,真以為自己是超人啊?一塊面包就想打發晚餐。」談紹宇瞪了她一眼,口吻相當的無可奈何。
咦?他知道啦?
韓紫築咬了口又香又酥的肉塊,愣愣地看著他。
「你下次再這個樣子,我就強迫你到我家搭伙,伙食費就由你的家教費中扣。」
「喂喂喂!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做?」她哇哇大叫地抗議,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說到錢就好像要她的命一樣。
他以為他是誰呀?未免管太多了吧!
不過看在這包咸酥雞的份上……算了,誰教她吃人嘴軟。
沒錯,他的嘴是無庸置疑的超毒超賤,但卻沒什麼惡意,總在極細微的地方,展現出他的體貼。
說句良心話,雖然他老是一副死德行,但卻抹煞不了對她的關懷,這也是她能忍到現在,都還沒將他剁成肉泥喂狗的原因。
當然啦,如果他能改善那張足以將聖人氣到由墳墓里跳出來的賤嘴,那就更美妙了。
談紹宇嘆了口氣,搖搖頭︰「真懷疑除了錢,你眼里還容得下什麼。」
他很天經地義地拉起她的手,沿路彎進巷口。
她已經很習慣了,他老是將車停在離她家有一段路的距離,然後死皮賴臉的硬要陪她走這一段路。
罷開始是說什麼車拋錨啦、鑰匙不見啦、車子沒油啦……反正所有想得到的借口都用上了,有一次最無恥,居然說︰「少爺我不爽騎,怎樣,你咬我啊!」
她是覺獨他的行為很無聊啦,不過久而久之,也早習慣了。
靜謐的小巷中,只有幾盞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拖得長長的。
順利吞下口中的食物,她才回道︰「自由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金錢故,兩者皆可拋。」
「是嗎?」談紹宇頓住了步伐。
這回,他沒熱熱烈烈地與她扛上,罵她死要錢、守財奴之類的,只是低斂著眉,幽幽沉沉地道︰「為了錢,你真的可以連丈夫、愛情、家庭,全都拋舍?」
「那得看是什麼樣的丈夫嘍!如果是你嘛——」她隨便瞥他一眼,「看誰要,我直接打包秤斤論兩去賣!」
「是嗎?」他仍是輕輕淡淡地重復這一句,「原來你的愛情可以秤斤論兩的賣。」
「說得真難听!你是從小養尊處優,餃著金湯匙長大的富家子,當然有不識人間疾苦的權利,可以很大聲地說著不為五斗米折腰的蠢話,我不同,我是個很實際的人,沒辦法像你那麼清高。」
是嗎?真是他苛求了?
他沉默著,不再多言。
咦?怎麼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對她感到很失望?
他不曉得幾時松開了兩人交握的手,韓紫築望著那猶殘留著他掌心余溫的手,一時間竟浮起幾許難言的悵惘……
「唉……」他在生氣嗎?從沒看過他這樣的表情。
「唉什麼唉,還不快吃,你家快到了。還有,不準亂吐骨頭。」他回身瞪了她一眼,又恢復那副欠揍嘴臉。
「咳……」韓紫築差點給噎著。
是她眼花了吧?對,一定是她看錯了,那是錯覺!這家伙刻薄得要死,哪會有什麼傷春悲秋的可笑情結?
「吃就吃,怕你啊!」她叉了塊雞脖子往他嘴里塞,存心想噎死他。
「唔!」壞心的女人。
吃掉那塊差點成為「命案凶器」的雞脖子,他順手捻住她一方衣角擦擦手。「唉,搶錢女。」
韓紫築咬牙看著衣服上那一小片污漬,皮笑肉不笑,「干嗎?騷包男?」
「我房里那堆「小山一般高」的情書,有一半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他一定要用力強調「小山一般高」嗎?自戀的公孔雀。
「我怎麼知道你的情書有什麼山的高度。」她輕哼著顧左右而言他。
「那就姑且當是喜馬拉雅山吧!如何呢?」
「什麼如何?你想強調你有多風騷嗎?」
「重點是,你到底靠我這個風騷男賺了多少錢?」他死咬住主題不放。
啥?怎麼她玩的把戲,他全模得一清二楚?
對于她的大驚小敝,談紹宇丟來嘲弄的一眼︰「風騷歸風騷,不代表本人的腦袋只是擺著當裝飾的。」
不可否認,那一封封的情書,蘊涵極優美的文采,他差一點就被打動了。
可是當他慢慢發現,不同的人,卻有極相似的文學素養,那婉約的情感表達,有異曲同工之妙。他開始察覺不對勁,因而起了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揣測。
而後來,他也確實在那一封封的情書中,挑出幾封做比對,有的字跡相同,有的經過謄寫,但文筆是騙不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