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情衷 第5頁

夜雪不由得失笑。「驥遠,你愈來愈像嘮叨的老頭子了,我爹的架式都讓你給學了九成。」

「知道我有多倒霉就好!娶了妳比娶三歲娃兒還慘。」說歸說,他還是順手替她將披風拉攏,並覆上她懷中沉睡的小娃兒,以免這一大一小同時著涼,那他可吃不消。

「好哇,那你去娶三歲娃兒呀,姑娘我自願讓賢。」夜雪俏皮地回道。

什麼話,小沒良心的!

姜驥遠沒好氣地道︰「俞夜雪,我警告妳哦,少得了便宜還在我面前賣乖!」「真沒風度。」夜雪皺皺鼻。

姜驥遠好笑地擰她俏鼻。「剛才听丫鬟們說如風在街上走失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讓一個善心人士給撿到了,看如風的樣子,似乎對那個人很有好感,回到家了還念念不忘。」說到這兒,她抿唇低笑。「你知道剛才如風說了什麼嗎?」她學著如風的口吻說道︰「叔叔的懷抱好溫暖,比爹還舒服……」

「什麼?這個不孝子,枉費我這麼疼他,我要把他拎來打一頓小……」姜驥遠作勢探出了手,還沒踫到人就讓夜雪給拍開。

「別鬧了,沒看如風睡得正甜嗎?」

「無情的小女人!兒子比丈夫重要。」他咕噥了兩聲,但仍不忘將方才端來的補湯往她面前推。

「那又是什麼鬼東西?」夜雪一看就知道是用來「荼毒」她的。

「反正對身子有幫助就是了。」懶得和她解釋太多,反正說與不說都沒差別,這小女人永遠只會拿一堆借口反駁他。

「可不可以不要?」她吃怕了耶!

「不可以。」回答得干淨利落。

見他已將碗蓋掀開,舀了匙並細心地吹涼往她嘴邊送,心知是在劫難逃了,只好認命的張開嘴。

「我身體已經好很多——唔!」嘴又被堵住了。

「少廢話。」半個月前在床上躺了五天叫「好多了」?

身子骨差還敢討價還價。他真的覺得好無力,她天生的荏弱體質,怎麼調養都不見成效,看了好心疼。

他又遞了匙過去,一手極自然的拂開她被微風吹亂的發絲,問道︰「剛才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我來了都沒注意到。」

夜雪輕斂眼眉,掩去乍然而起的愁思。「我還能想什麼呢?」

舀湯的手頓了下,他放下碗碟,抬眼正視她。「又想起風無痕了?」

「無時無刻,我總在想,他過得如何?有沒有受寒受凍?有沒有因為爹嚴苛的條件,而累得無法喘息?畢竟他當初離開時,除了一襲我為他縫制的衣衫外,什麼也沒帶走,我真的好擔心,這些年他該如何熬過來?他受了多少苦?如今他又在何方?傲氣如他,若達不到爹的要求,他是不會回來的,我真的好後悔,早知如此,當初我就該不顧一切的跟他走才對,干麼要順從他和爹的鬼協議呢?弄得如今兩地相隔,漫漫無涯的盼著不知何年何月的聚首……」

姜驥遠移近她身畔,輕摟著她。「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是妳的,終究跑不掉,對他有點信心,妳我都知道,他是多麼不平凡的一個人,他會辦到他所有的承諾。」

夜雪無力地靠著他的肩。「你說的我全都懂,我只是……好茫然,不知還要等多久,對他的思念,已經深到無法承載了……你一定不知道這感覺有多磨人,一寸又一寸的滲入骨血,逐漸吞噬所有的知覺……沒有他的日子,好痛苦、好難熬!我真的好想見他,就算只有一面也好,如果能再讓我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我說什麼都會留在他身邊,就算要受盡苦難,流盡血淚,我都無怨無悔……」姜驥遠暗暗悲嘆。

能讓一名女子全心全意、刻骨深摯的愛著,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他好羨慕風無痕。

強打起精神,悄悄將落寞往心底藏,他拍了拍夜雪縴盈的背,溫柔道︰「別想太多了,三年半都熬過了,還差這些時候嗎?我相信,他不會舍得讓妳等太久的。」

「嗯。」滑落的淚,在他胸懷隱去。

驥遠總是這樣,無止無盡地付出他的關懷,每每在她脆弱時,給予她鼓舞,支持著她,讓她有苦撐下去的勇氣,她欠他好多、好多,怕是還不清了。他們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低迷情緒中,是以,不曾發覺遠處尚有一道孤冷的身形,遙望著亭中相依相偎的一雙人兒——***夜雪背叛了他!夜雪真的背叛了他!

不,教他如何置信?!這不會是真的,他死也不願相信!!

可是……事實卻已明顯的擺在眼前,他雙眼看得分明,還容他有質疑嗎?!曾經,她是那麼信誓旦旦的說,今生只愛他,永永遠遠的痴候他……不過才三年光陰,為何她卻投入了別人的懷抱?!而且是在他汲汲營營,為兩人的未來奮斗之時?!

腦海浮現的溫存畫面扎痛了心扉,她柔情似水,姜驥遠深情無限,還有他們的孩子……好一幕溫馨的天倫圖!他呢?他的存在反倒顯得多余可笑了!俞夜雪!妳怎能如此待我?!在妳心中,我到底算什麼?口口聲聲說著此心不渝,一轉身,卻又與別人情意纏綿……

怎能?怎能?在他毫無保留的付出一切後,她可知,她的背棄將會令他發狂?!呵,他所認定的刻骨深情,居然才兩個月便禁不住考驗,還談什麼生死相隨?這到底算什麼?!難道她當初的苦苦追尋,是為了今日的移情別戀?他曾經理智過、抗拒過,是她一聲聲的痴然愛語挽住了他,使他沉淪,他以為她的信念與他同樣堅定,從來不去懷疑她的情有多真,然而事實卻證明,他錯得離譜!所謂的天長地久,敵不過兩地相隔的變量;生死相隨的誓約,禁不住寂寞難耐的考驗……曾有的刻骨情纏,在如今看來,只成了尖銳的諷刺,俞夜雪!妳怎能如此愚弄我?!

他狠狠地一拳捶向桌面,抓起擺在眼前的烈酒,毫不猶豫地狂飲入喉,任辛辣的酒氣燒灼身心,麻痹所有的知覺……

從好多年、好多年以前,他的生命便只為她而存在,血液只為她而流動,如今……失去了她,乍然間,他好茫然,未來已不知該如何走下去,他的世界滿滿的全是她,一日抽離,那股全然的空洞,竟是可怕得教人驚悸——「雪兒……」他喃喃喚著,閉上盈滿痛楚的眼眸,不讓濃得噬心的愁苦溢出,然而狂涌而來的悲澀,仍是毫不留情地將他淹沒,不留喘息空間。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他哀愴地喃喃問著,問天,天不言,問地,地不語,問茫茫世間,更無人答他,他怎會忘了,自己注定是個悲哀人物,一個本該風過無痕的悲哀人物!

呵,他怎能傻得去奢望「幸福」這遙不可及、宛如神話的字眼?他終究還是適合當「風無痕」……這三個字詮釋了他的淒涼,他一生也擺月兌不掉的淒涼!他揮掉滿桌食物,瘋狂的以酒瓶就口,如果熱辣的液體,真能麻痹再也承載不起的撕心狂痛,他願意,醉死也願意!

翻涌的酒氣在胸月復燃燒,扭絞著五髒六腑,他踉踉蹌蹌地往後跌,痛苦地皺緊眉頭。

為什麼刺骨的疼楚沒有平息?為什麼他還是感受得到剜心斷腸的劇痛?連呼吸都揪得好疼?是不是他還不夠醉,所以深烙心臆的容顏不曾模糊、不曾淡去,仍是這麼無情地撕絞著他的身心……

「雪兒、雪兒、雪兒……」沒有她,漫漫人生,他該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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