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無聲一嘆,認命的輕解羅衣。
每一回,他會踫她,永遠只代表一種涵義,除此之外,他不會多看她一眼。展牧雲因她的舉動而怔愕住。
看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除了獸性之外,就再沒有其它。
「這麼迫不及待?」他嘲弄道,順手拉回她半褪的衣裳。「妳恐怕得失望了,我今天不會踫妳。」
夜雪閉了閉眼,早已學會不被他殘忍的言詞刺傷。
夢,到了盡頭,總該清醒,她早就該面對他已不是從前那個風無痕的事實,她的無痕,有顆孤傲滄桑的心,但肯讓她收容;而如今的展牧雲,有顆冰冷結霜的心,她曾經試圖融化,換來的卻是尖銳冰冷的刺傷,自己只有給弄得遍體鱗傷的結果。
她已看清,展牧雲不再渴望她給的愛,那麼她就將這份他所唾棄的感情小心收藏起來,不去煩擾他。
「為什麼不用餐?」他想起促使他前來的原因。
「我有。」她心虛的補充。「只是吃了少一點。」
展牧雲瞪了她一眼,二話不說,拉了她就走。
他若沒當場監視,她是不會乖乖讓食物入月復的。
「欸,等等——」展牧雲突如其來的拉扯,令她瞬時一陣頭暈目眩,步伐虛浮地踉蹌了下,展牧雲立即反應敏捷地扶住她,一待站定,強烈的反胃感由月復部竄上,她迅速推開他,抓起痰盂難受地狂嘔不止。
展牧雲沉著臉,一雙英挺的劍眉都快打成了結。
「到底怎麼回事?」他扶著情況稍稍好轉、漱了口後,無力往他身上偎的夜雪。
好不容易紅潤些的面容,這一折騰,把僅有的血色全都給逼退了,雪白如紙的容顏,看沈了展牧雲的心。
「沒……沒事。」她虛弱地搖搖頭。掙扎了好半晌,仍是隱忍不住,抬起縴縴素手撫平他緊鎖的眉心。
展牧雲陰郁地抓下她的小手。「都吐成這樣了,還說沒事!」
他記得她從前生病也曾有過這樣的情形,會對湯藥產生排拒,繼而食欲不振,讓他備為傷神……可她這幾天明明好多了呀,怎麼還會如此?該不如病出什麼問題來了吧?
思及此,他將她扶回床上,交代道︰「我去請大夫。」
「等等——」夜雪及時拉住他一截衣袖。「我不礙事,真的沒必要……」「你再多說一個字試看看!」他凶狠地瞪著她。
她都幾歲了?還改不掉因為怕吃藥,所以逃避看大夫的性子!
「把手放開!」
夜雪心知賴不掉,只好認命的松手。
以前的風無痕會好脾氣的哄她,現在的展牧雲可別妄想他會有多好的耐性。***沒多久,展牧雲請來大夫,看完診後,展牧雲有意更加了解夜雪的身體狀況,便留下夜雪,移步到外頭與大夫詳談。
半個時辰後,他再度回到房內。
夜雪看了他復雜如晦的神情,垂下眼簾,低幽道︰「你都知道了?」
展牧雲倏地抬眼盯住她。「妳早就發現了?」
這女人什麼意思?有了身孕卻不告訴他?!她該不會忘了,她懷的是他的孩子吧!
「八九不離十。我懷過如風,對這情況並不陌生。」她早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了,尤其她和展牧雲並未刻意防孕,兩人的親密情事又這般頻密,會有身孕並不值得太訝異。
「為何瞞我?」展牧雲的不滿開始堆積。
「我……怕你不要他……」她憂惶不安研究他的表情。他——好象不大開心。這樣的回答令展牧雲有著淡淡的訝異。「你想生下他?」她會願意為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孕育子嗣?!
他為何這麼問?!夜雪驚疑地瞪大眼看他。「難道你真的不想要他?!」展牧雲不悅地皺眉。這女人對他未免太沒信心了,她是把他看成了什麼?他就算再無情,也不至于扼殺一條由他所給的生命,她居然把他想得這麼不堪!然而,夜雪卻誤解了他皺眉的意思,驚懼地跌退了一步。
她就怕會有這樣的情形,所以才阻止他去請大夫。
她真的不打算這麼早讓他知道的,本來她以為可以多瞞一些時候,到時,他就算不想要,一切也已成定局,可現在……他會逼她把胎兒打掉嗎?她又該怎麼辦?
她早該想到的,他連如風都不想要了,何況是個根本還稱不上「生命」的胎兒。
她下意識護住小骯。「不要……牧雲,你讓我生下他好不好?我會好好管教他,絕對不給你惹一丁點麻煩,真的,你相信我……」她亂了心緒,急忙抓著他的手保證,慌得淚都掉了下來。
展牧雲內心五味雜陳,見她如此護衛她的孩子,莫名的情潮激流撼動了他。夜雪見他沉默不語,更加急切地道︰「我從沒向你要求過什麼,但求你就听我這麼一次,我要這個孩子,你成全我好不好?我什麼都不在乎,你承認他也好,不愛他也罷,我可以當他是我一個人的孩子,我自己可以愛他,你要是真的不想要他,可以當他不存在,我不會奢求什麼的……」
這女人說的是什麼鬼話?他真有這麼冷血?
「什麼叫他是妳一個人的孩子?什麼又叫妳可以自己愛他?妳當一個孩子像小貓、小狽這麼好養嗎?拜托妳思想別永遠這麼天真好不好?」他忍不住要潑她冷水,瞧她說得多輕松啊,好似一副有他、沒他完全無所謂,根本不需要他的樣子,他听了就是不舒服。
「我不管天不天真,反正我就是要他,你休想說服我放棄。」
誰說服她放棄了?他只是……唉,真是風馬牛不相及。
正想鄭重聲明自己的意念時,敲門聲中斷了他的想法。「進來。」
一名婢女端著不知名的湯汁進門,夜雪一看,整個臉都白了!
「不,不!你不可以——」
展牧雲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麼。
遣退了婢女,他端過碗走向她;夜雪面無血色懼駭地向後退。「不要過來……你別靠近我……」
「喝下!」沒錯,他是在生氣。她的不信任,讓他一句都不想解釋。
「不,不喝,死都不喝!」她緊捂住唇,直往後退,不讓他接近。
「喝、掉!」他一字字吐出。「要再讓我說第三次,後果自理。」
「不要、不要、不要……」她激動地直喊,腳下一個踉蹌,幾乎栽倒——展牧雲三兩步走向她,鐵臂一勾,便將她挽進了懷中。
驚魂甫定之余,他忍不住要嘆息。「就憑妳這樣也想保住孩子?」
夜雪聞言,反手抱住他的腰,仰首聲淚俱下的泣喊。「求求你,讓找生下他!他也是你的孩子呀!既然給了他生命,你又何忍剝奪吧?」
展牧雲被哭軟了心腸,只得讓步,主動澄清道︰「我從頭到尾都沒說不要孩子。」
「真的?」嬌容猶掛淚痕,她帶著驚喜又怕受傷害的脆弱神情看著他。他堅定地點頭。「把它喝下吧。」
夜雪一听,心弦又緊繃了起來。「你說我可以留下孩子的。」
他真的覺得很無力!耐著性子,他再度解釋。「這不是打胎藥,只是補身用的。」他說得輕描淡寫,沒讓她知曉,這一小碗湯汁是以千金為代價、外加多少人的千里奔波所換來。
「騙人!」母性的本能,讓她像個小刺蝟,對周遭的一切全草木皆兵了起來。展牧雲沉下臉。
他是真的惱了!
「很好!妳連我的人格都懷疑,在妳心中,我展牧雲已經成了一個不擇手段、冷面心殘、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殘害的人了,是嗎?俞夜雪!我告訴妳,如果我真的不要這個孩子,我至少有一百種以上的方法可以毀掉他,用不著妳像防賊似的防著我!這碗中,單單純純只是補身的藥湯,憑妳現在的身體,還能保住胎兒多久?要想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就乖乖喝掉它,我不想看到一尸兩命的慘劇。當然,妳也可以選擇質疑我,愛喝不喝隨便妳。」他忿忿然將碗塞進她手中。「拿去,想倒就倒掉,妳看我這輩子還會不會原諒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