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低頭凝視她,無聲地等待著。
"對……對不起……"朱瀲彤在心里掙扎了好久,才硬擠出這句話。
「怎麼這麼說?」孟靳有些詫異地反問。
"就是……那個……剛才,我不是故意的。"他這身被她給弄污的衣裳都還沒換下來,可見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只記掛著她的病情,害她好過意不去。
孟靳唇角輕揚,勾起一抹笑。"傻瓜!"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否則,他又何必為她忙碌了一個晚上?
這話是什麼意思?代表他沒生她的氣嗎?
應該是吧!他的語氣很輕、很柔,像是帶疼惜……
這樣她就安心了。
他的懷抱好溫暖,瀲彤悄悄閉上了眼,將初萌芽的柔情藏在心靈最深處,倚靠著他跌入夢鄉。
臨入睡前,她其實有一句話好想問他一一你,會一直對我這麼溫柔嗎?
但,她來不及問,也沒勇氣問,濃重的困倦便先征服了她。
孟靳輕輕將她放回床內,留意著不去驚醒她。
他就守在她身畔,直到藥效發揮作用,確定她已退了燒,臉龐也添上幾許紅潤,他才退開床邊,擰了'條濕巾替她擦拭額上的汗水。
此時,天色也已蒙蒙地泛起光亮。
就著射人房內的微弱光線,他端詳著瀲彤寧馨的睡容,她不曉得夢見了什麼,唇畔揚起清甜的笑意。
瞧著、瞧著,他閃了神。
伸出手,指尖滑過她娟秀的眉,輕合的眼,小巧俏挺的秀鼻,柔柔女敕女敕的朱唇,以及細致無暇的臉龐
這是一張極美的容顏,清靈秀致,令人傾醉。
「如果,你能不這麼驕矜跋扈,你會是個很惹人憐愛的女孩。"孟靳低低地說著,只是不知他的細語呢喃,能否飄人她迷離的夢境之中?
睡了個安安穩穩的好眠,醒來後,孟靳巴不見人影。
被她打破的碎碗已收拾妥當,就連潑撒了一地的藥汁也清理得干干淨淨,若非桌面上擺著殘存的空碗,朱瀲彤會以為昨夜的一切,全是出于她的想像。
她沒想到那個老是動不動就凶她的男人,也能有這麼溫柔體貼的一面,思及昨晚的點點滴滴,美麗的臉龐不由得泛起了淺淺婿紅。
嗅,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要變花痴了!
她真摘不懂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那家伙對她的態度這麼惡劣,只會乘機欺壓她這無力反抗的弱女子,而現在,不過就是小小地對她好一點兒,她就感動得無以復加,新仇舊恨一並忘光光……這未免太沒出息了吧?
罷了,她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除了任人宰割外,還能怎麼辦?
撐起身子,她下床穿鞋。雖然身子還是有些無力,頭還有些暈眩,但比起昨日已是好太多了,她相信自己可以撐得住的。
開了門,溫暖的陽光酒在身上,朱瀲彤頓時感到身心舒暢。
見著管家周嫂時,她臉色顯然並不怎麼好看,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平日也沒給她多好看的臉色,瀲彤早就習慣了所有人的白眼,學會淡然視之了。
不過,今天有些特別
周嫂先是給了她一記白眼,然後冷哼著說︰"你休息就行了,金枝玉葉的千金大小姐,免得又病倒了,我們可吃不消。"
瀲彤面色一白,飛揚的心暫態沉入無底深淵。
周嫂不可能知道她生病的事,小玫知道周嫂排斥她,也不可能將此事說給周嫂听,那麼就只有孟靳了。
是他說的嗎?是他存心要周嫂羞辱她?
任何人的冷嘲熱諷她都能忍受,但,為什麼是他?
那他昨晚的輕柔呵護又算什麼?
可笑的是,她居然還以為,他多少有些原諒她了
深吸了口氣,朱瀲彤強忍住自作多情的難堪,挺直了背脊。"放心,我好得很,你用不著擔心我會死在這里,給你招來晦氣。"
"那就好。"周嫂涼涼地回道。
不是周嫂惡毒,而是這女人尖牙利嘴的,既然人家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她擺個善良老百姓的臉孔要給誰看?"
她才不管對方是什麼高不可攀的郡主,她周嫂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也夠本了,還有什麼好怕的?能為可愛又可憐的小嬋出一口氣,她才管不得這麼多呢!
所以她就更不懂大少爺在想些什麼。擄來她,本來就是要折磨她、讓她吃苦受罪的,生了病不更好?反正又死不了,何必大驚小敝的?
瞧,這會兒她不是好端端的嗎?還能使她的倔性子呢!
哼,準是她在大少爺面前裝模作樣,這大少爺呀,就是心太軟。
想著、想著,周嫂真的好不服氣!
"喂,既然沒事,還不快去各個房間把髒衣服收一收拿去洗!"周嫂口氣極差地吼著她。
瀲彤抿著唇,忍下這口氣,沉默不語地依言而行。
反正她現在是龍困淺灘遭蝦戲,為了小嬋,她認了。
端起木盆,首度浮現腦海的是孟靳。
她沒有猶豫,立刻往他房間走去。
她已經不想去研究自己的心思了,他對她那麼壞,只會虛情假意,可是她卻……
唉!朱瀲彤,你真是笨哦!
推開沒上鎖的房門,她很快的找到那襲沾了藥漬的衣裳,收進木盆中。
就當是盡份心意吧,畢竟這襲衣衫是為她而弄污的。
行經操練的場地時,她目光情不自禁的讓那道英姿颯爽的挺拔身形所吸引,他正帶領著一群同門師弟在演練拳法,那英挺不凡的氣勢,教她不由得看痴了。
他是那麼地引人注目,就像一個發光體,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為他而停留。
仿佛感受到她強烈的注視,孟靳不解地回首望去,視線與來不及閃避的瀲彤對個正著。
像個被當場逮著的偷兒,她備覺困窘,想避開又覺得這樣太懦弱,而且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孟靳無意識地蹙起眉,而這也沒逃過她的眼。
這什麼反應?她知道她不太受歡迎,但有必要見著她就皺著眉頭嗎?好似她有多礙眼似的。
這丫頭不在房里休息,又跑出來做什麼?
她真是……唉,他早該知道的,實在不該指望她生了病就會安分到哪里去。
孟靳一步步走向她,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你去哪里?"
"洗衣服。"她努力讓自己用最面無表情的模樣回道。
「誰叫你洗的?」孟靳不悅道。他不是交代下去了嗎?她身體還沒好,現在她該做的,是把身子調養好,而不是在這里和他擺酷!
瀲彤听得好氣!
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在周嫂那番輕鄙的言詞下,她能不洗嗎?只怕她要是真的不做,他不曉得又要叫誰來羞辱她了。
他到底還要她怎樣?
對,她承認她的一念之差,愧對很多人,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視心情好壞,拿人當猴子耍,她也有尊嚴啊!
「是我自己要洗的,我高興洗,我喜歡洗,怎樣?」早看清在這個地方,她是動輒得咎,也早就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了。
"你一一你真是不識好歹!"光听她這番話,就知道周嫂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連他都拿她沒轍了,何況是別人?
每次只要一踫上她,他就好想狠狠捏死她,但又更想……
可惡!她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那氣死人的驕縱脾氣?
"別人的好心,你能不能別老當驢肝肺?"
"你好心?"她輕哼。一個把她看得一文不值,逮到機會就將她的自尊踩在腳底下的人,會有多好心?
"朱瀲彤!你真的是……」她這表情惹惱了他。"好,你愛洗就讓你洗,不管接下來會如何,我絕不收尸!
"要收尸也輪不到你!"瀲彤甩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