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要我留下?」兒轉過臉,無神的眼底透出了一絲教人心酸的茫然。
「沒錯,我堅持。」仇瑚的嗓音略帶嘶啞。
「好,那我就再留下幾天,希望沒帶給你困擾。」她微微一笑,「我累了,想先回房里。」
她回過頭模索著方向,打算離開。不知為何,她心底有股突生的顫動,她不敢與他獨處,就怕自己會迷亂了心神,忘了堅持。
此刻,她只想靜一靜……
仇瑚就站在園內的一角,望著她一步步離他遠去,那對深不可測的黑潭里有著呼之欲出的狂野,渾身更是彌漫著一股令人生畏的霸氣。
她臉上的憂愁居然牽引著他心底那根細微的神經,引發他從未有過的酸澀滋味……
***
翌日一早,兒依例前往賞老爹的房里探視,沒想到他卻在收拾細軟,他見她來到,便表情認真地握住她的手說道︰「兒,你就好好的住在這兒,爹打算回店里去了。」
兒心頭突地緊束起來,「爹,您為什麼說走就走?既然這樣!那麼兒跟您一道回去。」
雖然她昨天已答應仇瑚繼續留下,然而她想了整夜,也考慮良久,仍是決定離開的好。
就算是她真是愛他又如何?豪門大戶對篷門簞戶何來幸福?
「不!你要留下。花芸姑娘曾來見我,她向我保證一定能醫好你的眼楮,爹爹可是滿心期待啊!」
為了兒的雙眼,他延請過不少名醫。有的不是因為醫術不良,便是因為他們的財力無法支付龐大的費用,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錯失許多良機。
這下可好,有人答應要免費醫治兒的雙眼,這麼好的機會,他們又怎麼能放棄呢?
「爹,我對自己的眼楮已不抱任何希望,花芸姑娘或許是在安慰你我的呀。」兒眼臉微斂,幽幽地道出心底話。
說她不在意那是騙人的,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打擊已養成了她無欲無求的心性,對于黑暗的生活也漸漸能接受了。
「話雖沒錯,但不試又怎麼知道呢?」賞老爹搖搖頭,蹙起一雙眉,「答應爹,留下來試試吧!花姑娘說了,最晚一個多月便可見效,反正不過就這麼幾天的時間,你就待下來看看成果吧!」
賞老爹話語中的希冀是這般顯明,听在兒的耳中,可真的是拒絕不了了。
「爹,既然您這麼說,那我答應留下就是了。」
為了不讓他老人家心生難過,兒終究還是決定留下了。唯有如此,爹爹才會徹底的死心,也不會因此而抱憾終生。
「你這麼想就對了,那麼爹現在就準備準備,回去等你的好消息。」賞老爹起身,提起擱在床上的簡單細軟。
「爹,您別忘了要來看兒啊!」她不禁攢起眉。這輩子她從沒離開過父親身邊,即便只是離開數日,她依舊有著滿懷的不舍。
「會的,爹只要店內的事忙完,有時間就會來這兒看你。」賞老爹笑著對她保證。
「那麼女兒送您。」
「不用了,待會兒花姑娘不是就要來復診你的眼楮嗎?你還是留在這兒等她好了。」賞老爹笑彎了一對白花的雙眉,拎起包袱,拍拍她的肩,便離開了屋里。
兒看不見父親離去的背影,只得靜靜地聆听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心底居然浮起空洞又無助的感覺。
餅了不久,花芸果真依時前來,她在兒房里找不著她,自然來到了賞老爹房內,當她看見兒一人躲在屋內低泣時,納悶的輕聲問道︰「你怎麼了?賞老爹呢?」
「是花芸姑娘嗎?我爹他回去了。」兒趕緊抹去淚,輕而易舉地分辨出是誰在喚她。
「為何他不在這兒多住幾天?莫非是仇瑚待客不周?那我可要好好說說他了。」花芸還以為這一切全是仇瑚搞的鬼,于是鼓著腮幫子,忿忿不平的道。「不,這不關仇瑚的事,是我爹放心不下野店,吵著要回去。」兒慌忙地舉起雙手拚命在空中揮舞,急著想拉住她。
花芸握住她的手,安撫著她,「我知道、我知道,剛才我只是開開玩笑,抱怨幾句而已。」
「那就好。」兒悄悄地松了口氣,心跳也逐漸緩和下來。
「我看……你好像很關心仇瑚哥?」花芸抿著唇,竊竊低笑。
「我……」兒小臉乍紅,一時間變得不自然極了,「花芸姑娘,你怎麼會這麼想?其實……其實我想喜歡仇瑚的人應該是很多才是。」說到這兒,她又不自覺地黯然神傷了。
「很多?」花芸不解其意。
「我想……花姑娘不是也一樣很關心他?」
「天啊!兒,你可別誤會,我和仇瑚只有兄妹的感情,其實我們一共有六兄妹,你可別想偏了!」
他們一個是狐一個是花,怎麼兜也兜不在一塊兒啊!
「可……可我覺得你們挺配的。」兒低聲說。
「唉!是不是你根本不喜歡我們仇瑚哥,否則干嘛在這兒亂點鴛鴦譜?」花芸搖搖頭,「我可不準你再胡思亂想,把手拿出來,我為你來診診脈。」
花芸索性抓起她的小手,阻止她再胡思亂想,專心地為她把起脈來,不久……只見花芸臉上的微笑擴張得愈來愈大,臉上的表情也充滿了喜悅。
「有反應了……你的脈象有反應了……」花芸心喜若狂。
「有什麼反應?」兒也心急了。
「我的意思是!用不著多久你便能重見光明了!」花芸拿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用力看看,可看見了什麼?」
兒眯起眼!專注地瞪著前方,許久許久後,她似乎看見有抹黑色的影子在她面前晃動,難道這就是她眼楮即將復元的前兆?
「怎麼樣呢?」
「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兒咧著嘴,表情中有著難得的笑痕。
「是不是看見一些影子?」花芸再次確定。
「沒錯,我是看見了一些黑影。花芸姑娘,你說我的眼楮真的有救了嗎?」至今兒仍有些不可置信。
她真的好怕這一切只是海市蜃樓,等夢醒了,一切又恢復原狀,所有的興奮與喜悅完全成空。
「放心吧,這些全是真的,只要你乖乖的讓我診療,吃下所有的藥,我相信你復明的那天很快就會來臨的。」
「花芸姑娘,真的很謝謝你,我會盡力配合……無論會不會成功,你都別太在意,即使只要能看到一點影子,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兒善解人意地對她笑了笑。
「好,有你這句話我定當盡力。」
就這麼的,兒決定繼續留下來,不單單是因為她舍不得離開仇瑚,更是希望能治好自己的一對眼楮。
她要求的不多,只要能將仇瑚的影像永遠烙印心底,她就真的滿足了……
***
韶光荏苒,一晃眼,半個月就這麼過去了。
兒的視線也由原先的模糊暗影,變得可以分辨出色彩及面前所站著的人走動的情形和方位,雖然尚不能很仔細的看出此人的五官長相,但至少她已能拿捏住正確的方向,不需再模索或持著拐杖識路,這對她而言已是莫大的方便了。
由于花芸得經常為兒治眼疾,長期接觸之下已有了良好的手帕情誼,所以她說什麼也不願讓仇瑚輕易取兒的性命,甚至「靈幻居」的伙伴全都出去為他尋找極陰時出生的女子,就是希望能救得兒一命。
「真是煩人,她究竟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
仇瑚不停的在廳內踱著步,對靈幻居的伙伴可是惱火得很,他們似乎一心向著兒,他的性命便可以不顧了!
其實,他最害怕的是自己,他怕自己會對兒心軟,到時候連他也下不了手,那麼他這數百年來的修行不就全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