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呢?」他不想問的,可卻不由自主地開口問了。
「還有……」她不知不覺地縮緊與他交握的手。「還有……孩子。」
先是一愣,倏地,孟獲腦中閃過一抹不可思議的詫然。
「你想要孩子?」
輕咬著下唇,她點點頭,待緊張的情緒稍平,有些忐忑的抬眼望向他。「你不想要孩子嗎?」
「我?」
「雖然你不老,我的年紀也還可以再等一等,可是,我想……如果有個孩子的話,家里會熱鬧一點。」最重要的是,能凝聚家庭重心。
「這就是你的理由?」
「嗯。」
「她怎麼說?」是他小心眼,可他就是不太相信她的理由。
純粹只是因為想多個孩子充實一個家庭?真這麼簡單?
她?「你是說媽媽?我還沒跟她提耶。」
「這一點,你應該先跟她商量。」
「啊?」
為什麼,孟大哥為什麼這麼說?孩子是她與他之間的親密話題,為何會將媽媽牽涉進來?
「如果,你想要有個孩子,想要在生活里有任何的變化,建議你,先跟她報備一聲。」冷哼著話,他忽地猛力抽回手,沒招呼她,徑自伸手關掉床頭櫃上的台燈,轉身向她。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不懂。
包讓她不懂且傷心的是,他又將背轉向她了。
***
一看到汪左蓁手中端的又是稀飯,羅素玉當場臉色大變。
「是鮑魚煲?」
「不是。」討好的笑笑,她小心的吹著才剛離爐的滾燙清粥。「先忍耐著吃點清淡的食物,過兩天,我再弄些好吃的……」
「我想吃人參雞。」
「媽,你上午還答應我這幾天都不挑食的。」
「我只答應你盡量。」
「媽!」她吁聲嘆著。
「你媽我又還沒死透,別急著嘆氣。」羅素玉白眼一瞪。「沒有人參雞,那,總可以偷渡我出去啃一塊牛排吧?」
「不行!」
「好歹賞我根煙吧。」曾幾何時,她這當娘的當得這麼窩囊來著?嘖,受制于人的感覺真壞。
「以後不準你再吸煙了。」說到這,汪左蓁的神情凝重起來。「你得戒煙。」
「誰說的。」她對女兒的話嗤之以鼻。「醫生何時說的?我怎麼沒听見呢?」這不準、那不肯,小蓁分明是要逼她當尼姑嘛。
吃素、吃素、吃素,再吃個幾天素食,她的身體就可以開始進行光合作用,長枝芽了!
「你別生氣嘛,大不了……」心忖數秒,她咬牙許了承諾。「媽,我答應你,過兩天就陪你去吃大餐。」
「為什麼要過兩天,我現在就可以去狠狠的大吃一頓了。」
「因為……」
「因為什麼?」又不是不能動、不能咬,干麼還要再等?
「媽,就這麼幾天,你順一順我的意,好嗎?」心口一酸,淚意說來就來,根本擋不住。「粥都已經煮好了,別浪費。」
「過兩天就過兩天,干麼動不動就用眼淚來逼我就範?」嘀嘀咕咕,羅素玉面帶不爽的搶過她手中的碗。「不孝女,說不定你媽我也沒幾天好活了,成天只知道煮粥給我吃,連塊像樣的肉排也不弄來給我吃,啐,如果不是知道你的心總向著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想害我死于營養不良!」
望著母親賭氣似的吃著熱粥,汪左蓁不語,卻差一點就真的哭出來。
除了擔心媽媽的身體,她另有隱憂。
戒煙,這是絕對要嚴格執行的一件事;至于飲食方面,只要營養攝取均衡,別淨吃些脂肪含量頗高的食物,基本上,醫生倒是沒訂出太大的限制,但,問題在于吃大餐的錢呢?
錢從哪里來?
還在念書時,所需所用一應俱全,每學期的學費都固定匯進戶頭里,所以,她申請的幾份獎學金扣掉生活費還可以存上一些;但,自從畢了業,工作都還沒著落,媽媽就住進醫院,這段日子來來去去,瑣碎的花用將她幾年來所攢下的積蓄全都花得一干二淨了。
好久都沒拿錢給媽媽,更遑論她都這麼大了,還伸手跟媽媽要錢,她,難以開口,那……只有先跟孟大哥拿了。
當天晚上,她猶豫了又猶豫,見他一如幾天來的忙進忙出,不但沒有準備洗澡上床睡覺的打算,甚至在書房耽了一會兒,出來時手里拎著一個手提箱。
「你要上哪兒?」站在臥房的門口,汪左蓁不自自覺地月兌口問出。
「回辦公室。」
「又回辦公室?」心一慟,她神情也黯然起來。
自從她開口跟他提起孩子的事後,他不但沒再踫過她,連同床共枕也免了,每天回家一趟,露個臉,就又躲回公司去,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他是存心在躲她嗎?
如果是,那又何必呢?
縱使是留在家里,他也可以將自己關在書房里呀,不必明講,她也懂得他無聲的拒絕。
手已經搭在門把上,眼角瞥見她跟了幾步才停下來,臉上一副似有所言的神情,他心一軟,不禁留住腳步,輕聲問道︰「你這幾天都沒睡?」
懊死,她看來好孱弱,神情憔悴得像是幾百年都不曾闔眼,雙眼無神,尤其是蒼白的臉頰更刺他的眼;吸血僵尸找她來演,連妝都可以省了。
「有呀!」他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她心口發燙,甚至起了無法遏止的激動。「孟大哥,我……」
「你要說什麼?」當她開始支支吾吾,他的情緒就起了莫名的不悅。
他或許是冷硬過了頭,全世界的人怕他,他不以為意,但,他就是不願見到她的神情也如同那些人一樣畏畏縮縮。
「孟大哥……我……你可不可以……呃,我想跟你……」雖然下定決心,但她依然難以開口。
第一次開口跟自己的丈夫要錢,她覺得別扭,別扭極了!
「可以。」
聞言,她驚詫得張大了嘴。
「你……你知道我想說什麼?」怎麼可能?她連話的一半都還沒講出來呢。
「不知道。」他應得也很干脆。
「那……」
「有了我的允諾,你可以順暢的開口,說出你的要求。」
沒錯呀,她說出要求,他答應或否決,他的話里應該沒含有任何的意思與譏誚才是,卻不知怎地,凝望著他又擺出靜默的神情,一股涼意像支被強弩疾射出的利箭,筆直地刺進她的心坎里。
「時間很晚了。」
「啥?」
「我還要等你的可不可以。」
心一急,心一慌,汪左蓁沒有細想地依著他的催促開口,「你可不可以給我一些現金?」
錢?!
即使是在她難以啟齒的遲疑時刻,他也沒朝這方向想去。
「你的錢呢?」
「我?」又是一愣,她直覺地搖起頭來。「我沒錢。」最後一筆款項在結清長島那間醫院的醫藥費時花了一大半。
「沒錢?」孟獲的黑眸眯了起來。
沒錢?昨天蘇珊才叫他簽了一張十萬元的支票,是羅素玉致電索討的;自住進醫院後,她變本加厲得要得更凶,無論是在長島,或是紐約、底特律,甚至是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羅素玉要錢的口氣一點也不含糊。
「我的錢都花光了。」她沒近視,不會看不見浮現在他臉上的那抹憎厭。「孟大哥,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鼓起勇氣,她嘗試一探究竟。
或許,今晚能意外的自他口中得知一些秘密。但她失望了。
「既然你不知道,我當然更不可能知道。」一語雙關,孟獲的口氣有著嘲弄的譏諷與搪塞。
原來,她們果真是母女!
「孟大哥?」早在不知何時,她的眼眶又透出紅潮。
「想要錢是不是?」擱下手提箱,他掏出皮夾,從里頭抽出一疊鈔票,眼也沒眨,直接將鈔票扔到她腳前。「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