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你搶了高金浩的位置。你沒轉學之前,受校長器重、老師喜愛、學弟妹擁戴的學校之光,應該是他的,你一來就霸著人家的位置羅。」
同學間開開玩笑,原本是無傷大雅的事情。但是听在某些人耳里,就顯然很不是滋味,尤其是被說的當事者高金浩。
平心而論,他長得也不差,功課也好,堪稱學校里的模範生。如果不是粱御豪,他可能是學校風頭最健的學生。
可惜梁御豪比他更加顯眼,縱使個性狂妄、態度強勢,也絲毫不影響他的人氣。
這令事事計較、事事在乎的高金浩難以心服,頗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情結。表面上雖然不說,兩人打成一片,但是他偶爾還是會流露出敵意,把梁御豪當成假想敵。
他嘴角微微一扯,算是極佳的反應了。
眾人又扯至別的地方,「昨天跟訓導王任杠上,到底是怎回事?」
粱御豪輕輕一笑,「其實也什,三班有女生送情書給我,剛好給他攔截到,當場在班上念出來,害得女孩子受羞辱的哭出來。我知道後,一下課就去訓導處跟他要回情書。」
「真這樣,听說你把訓導主任氣得說不出話來。」
「喔,可能看我比他受歡迎,調侃了我幾句,我當然也不爽的回他幾句。一「你說什?」
他伸伸長腿交迭著,「你也知道那個禿頭又色的死胖子,四十好幾也沒個女朋友。我反問他是不是沒收過情書,所以才死扣著不放。」
大家噗哧一聲爆笑開來,對訓導主任深表同情。
「你好毒喔。難道不怕他挾怨報復,借故刁難?」他嗤之以鼻,「誰敢動我,就等著看他的下場吧。」他的語氣狂傲又自大。眾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把梁御豪的思緒拉得又高又遠。末近六月,溫度就高得嚇人,仿佛非把人曬干不可。太陽照射,汗水無止盡的流,把理智都蒸發了。
他眯著眼,雙手墊頭,背枕靠在樹干上,隨意的掃視周圍。
不期然的,他雙眼對上遠方一個白上衣,黑裙子,短襪子的女同學,對那抹弱小身影感到納悶。
天氣這熱,她怎還站在太陽底下?這一想,他才發現這抹身影好象常在操場上出現。
不過這關他什事,他才沒閑工夫去管那多。
眼一閉,把無聊的事拋諸天外,伴著同伴嘈雜的交談聲,他準備假寐一下。藍天依舊浮著白雲。
「楚楚啊!好啦、好啦。今天是星期六,早點放學回家去,別陪我這老頭在這里做苦工。」工友王伯伯吃力的撐起腰桿站起來,月兌掉斗笠下停的揮著搗風。
「沒關系啊,反正我回家也沒事,不如幫幫你,打發時間。」蹲在地上賣力割除雜草的楚恩憐仰起小腦袋瓜,露出紅通通的笑容。
她左手抓住一把草根,拿起鐮刀奮力的割斷。
他提醒著她,「千萬別忘了復習功課。」
「我已經復習完畢了。」
王伯伯拍拍自己的腦勺,「差點就忘了,你功課很好,次次都上台領獎。」
听了,她露出潔白的牙齒傻笑,一派純真。
見此,他又說教了,「你啊,就算如此,放假也要跟同學,朋友多出去玩,不要老跑到學校來陪我這糟老頭。外面的世界多彩多姿,年輕人應該去逛逛,老在校園里打轉不太好。」
「我知道,可是我覺得跟小黃、小白、胖胖在一起比較有趣。」她指的是趴在一旁休憩的三只校狗。
三只野狗似乎听到她在提它們的名字,全機警的抬起上半身,「嘿嘿嘿」的吐舌頭,等她召喚。
「陪狗玩有什好的?同儕問的相處對你將來的人際關系比較有幫助。」
「可是要費很多心思。」況且她不擅長此道。
班上同學都覺得她怪異,陰沉沉地不好相處。
她們比較有興趣是誰去了大城市、哪個偶像藝人最帥、電視又出現哪些新產品、青春痘又冒出幾顆、誰又交了男朋友……這些瑣碎的小事情。
為此,她在班上老是孤零零,獨來獨往,沒有太過熟稔的同學,對老師也不跟前跟後地挖空心思討好,永遠躲在教室的角落,希望沒人發現她存在最好。
她不發問、不表示意見、也不張揚表現自己。
久而久之,班上原本對她還有些期望的人,全放棄找別人去,她落得真正的輕松。
她知道自己孤僻、畏生,但是她沒辦法讓自己暴露在大眾眼光下,她寧願當個透明人還好過些。
見自己改變不了她的心意,王伯伯莫可奈何的搖頭。「你這孩子……」
其實他也挺愛有人陪他聊天的。自從楚楚一年前入學以來,她已經陪他度過不少日子。
罷開始他還覺得怎會有這愛護小草、小花、小動物的女學生,老是自動自發的替他為花圃的花苗澆水,照顧他的小狽。甚至把一些女學生不愛做的掃除工作,全攬過來慢慢的做完。
常常是等到天色昏暗時,她才依依不舍的騎著腳踏車回家。
楚楚長得很秀氣,小小白淨的瓜子臉,兩條麻花辮子垂在肩上,深潭水瞳似的大眼溜溜的轉著。個頭嬌小的她一點也看不出是即將升國二的十四歲女生。乖巧又安靜的她有著一頭稍長的烏黑秀發,這在發禁還不是很寬松的學校里是很難以允許的。
听說訓導處為了剪她的發,還把她的父母親找到學校來,結果引起不小的風波。幾位在場的老師說,不管她父親怎威逼利誘,她還是不為所動,甚至被打了一巴掌,她仍是不低頭地含淚護發。
為免事情鬧大,校方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索性放寬發禁︰允許學生留長發,但前提是要整齊的綁好辮子。這舉措倒是造福不少女學生,不過在校園內,最顯目的依然是扎著兩條長辮子的楚楚。
真難以想象溫順又柔弱的楚楚會據以力爭,保護她的頭發。王伯伯心想。
日頭烈焰,兩人在太陽底下繼續的與雜草搏斗。
許久,楚恩憐站起來,「這邊都處理好了。」
她甩甩手,左右交替的槌打肩膀。拔草對她來說是有點負擔,不過只要能留在學校,她一點也不覺得累。
「那我們休息一下好了,到宿舍陰涼的地方喝冰茶。」
「好啊。」
此時,籃球場上又展開一場對抗賽,下時傳來吆暍歡笑的聲音。
兩人同時回過頭看,不過沒對他們下任何評語。
她率先開口道︰「我們到休息間去吧。」她又喚著幾只小狽跟上來,一起離開燥熱的太陽底下。
自從母親死後,楚恩憐就不喜歡回到她稱為家的地方。
案親再娶的阿姨,原本是工廠的會計小姐。在未入門之前,常在爸爸面前對她表現親昵,可是一結婚後,對她老是冷言諷刺,愛理不理,尤其生了小弟弟之後,情況更加嚴重。
後母常趁父親外出洽商時,對她口出惡言,之後又愛對父親告狀,編派她的不是。
老來得子的父親早被後母迷得七葷八素,分不出真偽地就罵她。為求一家和樂,她常常將委屈往肚里吞,不回嘴,也不為自己說情。
她只是在外頭待到父親回到家的時候,或者在父親剛踏入家門之前進門,這樣她會少掉很多挨罵。
看看手表,七點鐘了,爸爸應該回到家了。
她躡手躡腳的把腳踏車停放在自家的洋房外,探頭探腦的推門進去。
「大小姐,你回來了。」
听到這句嘲諷的尖銳聲,楚恩憐心中咚了一下。父親還未回到家。
她之所以如此確定,是因為只要父親在場,後母又恢復成賢妻良母,輕聲細語的在父親面前扮演善良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