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的情況又稍稍有些不同。他打架的對象是親哥哥呢!盡避平時老愛斗嘴吵架,其實他們兄弟的手足之情比任何人都真摯友好。為了她,他卻不惜與他們大打出手。
她忽然想哭……
「怎麼了?」他嚇了一跳,好端端的,為何她又哭了?「好嘛好嘛!我不應該把你的‘秘密’說出來,別哭了好不好?」他低聲下氣地求她。
「不……」她用力搖頭,淚水以驚人的速度滑下靈秀的臉容。
「噓,沒事了、沒事了。」他手忙腳亂,緊緊將她摟進懷中,細細吻掉奔流的清淚。
誰說沒事?事情才嚴重呢!
她突然發現——她,真的愛上他了!愛上這個幾年之後就要與她離婚的男人。
而她甚至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挽留他!
第九章
他們被跟蹤了。
打從剛才出門開始,諳霓就覺得身後有人監視他們。
「怎麼回事?」寰宇發現她一直回頭張望。「我們才出門十分鐘,你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晚飯後短暫的散步是她和寰宇的例行公事,她不想讓疑神疑鬼的感覺破壞這種安寧的氣氛。
「沒事。」或許她太多心了。
「最近公司里一切順利吧?」
他險些跌倒。
「你生病了?」大手探向她的額頭。「咦?沒發燒。或者你的肚子又痛了?不對,哪有人家一次‘來’四個多星期還不停的。啊,一定是這個月新來的,對不對?」
「神經病!」她捉住他的手掌放進嘴里啃,咬得他哇哇叫。「我明明提出一個簡單的問題,你干干脆脆的回答也就是了,干麼有的沒的分析一大堆?」分析的內容甚至與她的問題完全不相干。
他老以為自己才是家族中的醫生!
「不能怪我呀!」他淚眼汪汪地申辯。「你會問起公事,就好像大嫂提起插大考試一樣,都屬于‘極端不可思議’的奇跡。」
「去你的!」她拿起花傘追打他。近晚的涼沁微雨在傘面上沾染了幾顆水珠,隨著她的揮灑,盡數散向他的形軀。
「哇!」兩、三顆雨花飄進他的衣領,他刺激得嘩啦嘩啦大叫。「竟敢用水噴我,你慘了,賀太太。」
他使勁搖頭甩掉烏發上的水珠,姿勢和剛洗完澡的阿成一模一樣。
「原來有其狗必有其主。」她放懷笑弄他。「如果讓阿成看到,它一定會覺得……喂,你干什麼……不要……啊——」
猛不期然被他攔腰抱起來,在街道中央轉了好幾圈,世界在她眼前暈眩成繽麗的萬花筒。她放聲大笑,圓潤的音符襯著他渾沉的笑意飄浮于空氣之間。
東西南北輪番替換,路人驚異趣致的眼光從各個方位投射過來,但世界是他們的,旁人的談笑指點無法侵入。諳霓穩穩癱倚在他懷中,模糊注意著他開朗的凝視,深深切切——
深切而見真情,總在凝眸深處。
一道暗影壓向她的眼界,來不及看清楚,唇瓣已然被他鎖住。
他吻她,在大街上,在近晚的涼風里,在眾目睽睽的凝望中。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安全而幸福。
「先生,勇哦!」尖銳的口哨聲打斷他們的親密,回眸望去,是一群把汗毛當胡子留的高中生。毛頭小子的眼中充滿艷羨。
「謝謝。」寰宇摟緊她,行了一個端端正正的九十度鞠躬禮,贏來所有路人熱烈的掌聲喝采。
她羞赧極了,敲他的頭顱一記爆栗。「你當自己是街頭賣藝人嗎?快走啦!」
「小姐,凶哦!」高中生又撂下一句評語。
寰宇咧大嘴巴,依然摟著她,開開心心地邁回歸家的路上。
是她多心嗎?適才轉身的那一刻,眼角似乎瞟見人群中一顆熟悉的頭顱隱沒而去。那種受人監視與跟蹤的感覺又流回心田。
「你對那群高中小伙子如此依依不舍嗎?」他踏上家門外的私人通道,顯然也注意到她頻頻回顧的奇異舉動。
「不是,從剛剛出門開始,我一直覺得有人跟蹤我們。」美眸透出幾絲困擾。
「跟蹤我們做什麼?」他愣了一下,反腳踢上大門。中央空調的清徐冷氣侵入兩人心脾。「難道又是狄家那幫不死心的親戚?不對,你已經嫁給我,生米煮成熟飯了,除非給他們天大的膽子才敢再來打你主意。」
沒錯,而除了她的叔伯姻親之外,其他人似乎沒有監視她的必要。
「八成是我多心了。」她導出合理的結論。
寰宇點頭贊同,簇摟著她繼續往內室走進去。她馬上明白他想做什麼。
「放我下來!」她赧澀地推著他。「現在才八點,你想干嘛?」
「哪套法律規定八點的時候不能‘干嘛’,中華民國憲法嗎?」
「我……嗯……」好家伙!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無所謂,反正他也不準備听她羅嗦。抱著她踢開房門,打老遠便將她扔進綿軟的大床。
「不要啦!」她仍然不肯依他。「你才剛吃完飯,立刻接著做‘激烈運動’,小心消化不良。」
「就是因為吃完飯了,才要運動一下促進消化嘛!」他輕松地駁回她的抗議。
精健體魄覆上她的柔軀,熾熱唇片煨貼著嫣紅軟唇。她體內所有的局促羞赧,遇上他直接的侵襲,全化成軟弱無依的清泉,流向虛無縹緲間——
繾綣之後,輕湊近他的耳際軟語呢噥。
「寰宇?」
「嗯?」他的聲音困困的,似乎快睡著了。
這是他的習慣之一,每回和她纏綿過後就會渾身松弛,開始找周公暢談睡覺經。大多數時候她會陪著他飄入夢鄉,然而今夜,她有些心事想弄明白。
「寰宇,你愛不愛我?」他真的愛她嗎?或者,只是貪戀她的外表美態?
「唔……為什麼突然問?」他仍然徘徊在半夢半醒之間。
「你直接回答我就是了。」她已經把有他的地方當做家,但,這份歸屬感若僅能維持五個寒暑,她會警告自己及時煞車,別再投注太多,以免到頭來又要傷心。
「你呢?你愛不愛我?」他忽然回問,眸光里已經找不著半絲睡意。
她被他盯得心慌意亂,又不願意在他表態之前先泄漏自己的心事。
「有一點點吧!」她低頭回避他的視線,突然後悔冒冒失失地問出來。如果他回答「不愛」呢?沒問之前,起碼可以保留一絲幻想。而且她了解寰宇不喜歡把情愛感情放在嘴里到處說。即使心頭真正愛她,也很難听他直接說出來。
「你只有一點點愛我——」他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怎麼?」她老公的反應似乎有些奇特。
「那我可虧大了。」他伸手拉她疊躺在身上。逐一數給她听。「你看,我不但娶了你,更對你體貼得不得了;替你打架、替你解決麻煩,完全切斷與其他紅粉知己的親密接觸,晚上睡覺前還要對你貢獻一番‘心力’,結果你卻只有一點點愛我,那我不是很吃虧嗎?」
「去死!」她抓起枕頭捶他。人家問得正經八百的,他卻有本事和她插科打諢。「不愛就不愛嘛!何必說一堆亂七八糟的話來搪塞。」
「誰說不愛?」他翻個身將她壓在身體下,眼中仍舊蘊藏戲謔,也流轉著更深更濃的溫存纏綿。「雖然你只有一點點愛我,我還是要告訴你——」
捧著她的秀頰,牢牢望進她的眼底,一句一誓言——
「狄諳霓,我,非常,非常,非常愛你,即使你一天到晚惹麻煩,即使你帶給我一大堆災難,即使你只有一點點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