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清越一驚,內心想著怎麼問她這問題,難不成這麼短短的時間,姿和跟葉嬤嬤已經話傳出去了,不可能吧……
佩蘭又道︰「你怎麼不回我?」
「我、我覺得要看小姐的意思,當然也要看蘇大人的意思。」
「我倒希望他們倆有這緣分。」
向清越覺得這話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佩蘭道︰「如果兩邊都有那想法,我是要跟小姐上京的,你呢?」
「我想繼續留在趙家。」
「這樣啊,你不考慮上京嘛,人家說京城很好玩的。」
京城一點都不好玩,還人吃人呢,「我就想待在這。」
向清越翻了個身,突然想起,不對,佩蘭那丫頭起心思了——她以前從沒說陪嫁之事,今天見了蘇子珪一面就開始想。
丙然是人長得好,有用,勾得小女孩心思蕩漾。
陪嫁是什麼,就是以後趙芳霏小日子來了不方便,或者懷孕不能同床,開臉給丈夫暖床用的,講白了,都是姨娘預備軍。
「佩蘭,你這話跟我說沒關系,出了這門可千萬別提起,就算吳嬤嬤問起、就算大夫問起,都得說不知道,听小姐的話,懂嗎?」
佩蘭隔了一會才道︰「我知道。」
「我是為你好,我們只是丫頭,本來就不該起心思,小姐想嫁給誰,那是小姐的意思,小姐的夫婿是我們的姑爺,萬萬不該起什麼念頭,不然,一個不忠心的帽子扣下來,掃地出門都算輕了。」向清越苦口婆心。
半晌,佩蘭才說︰「我真羨慕大小姐,一樣是人生父母養,可是她生來就尊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哪怕夫婿,那也是最好的。像我這樣的家生丫頭,完全沒得選擇,之前大夫人沿上劉家少爺時,我很怕,劉家少爺那樣高大、那樣孔武有力,好像野獸,我不敢想像自己去服侍那樣的人。然後又是佟家少爺,笑起陰冷冷的,看得讓人不舒服,蘇家少爺已經是這里面最好的了。」
「小姐的夫婿是誰,那都不關我們的事情,好好服侍,閉上嘴,不管誰問起都要說不知道,自己听大小姐的吩咐就是。我們只是丫頭,你還是家生丫頭,要是被人知道在打姑爺的主意幾條命都不夠打。」
「我也就說說,不然心里悶。」佩蘭轉過身子,「半夏,我們相處得這樣好,你多考慮考慮,我們一起陪著小姐出門吧。」
向清越很堅定,「我不會離開這里的。」
她在這里有牽掛,是永遠離不開的。
趙家的心思很明顯,看上了蘇子珪,要想盡辦法把他跟趙芳霏湊成一對。
于是隔兩日,由大少爺趙封作主,安排出去打獵——梅花府近郊有幾座適合打獵的山頭,沒有危險動物,小兔子、狐狸那種獵物卻多,趙家的旁支還有人在那兒有宅子,可以休息住宿,最適合帶小姐出游。
趙芳霏對什麼事情都興致缺缺,但說起騎馬出游、可以在外面過夜,總算提起了興趣,還自己挑起騎裝來。小姐高興,對奴婢來說日子就好過,向清越跟佩蘭也是積極的的幫小姐整理各種用品。
棒天,一群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出發了。
向清越能出來走走當然很高興,但想起要跟蘇子珪一路就覺得很不高興,老天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天下這麼大,居然也能遇得上,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唉。
馬車一路跑,總算在下午到了獵場。
已經入山,這是林中一塊平台,頗大,可以停下好幾輛馬車,要生火煮飯那些也不是難事。
四周延伸出去都是山林,時序正是夏天,大樹蒼勁,樹葉繁茂,風吹樹梢發出清柔的沙沙聲,連空氣也是好聞的。
萬里藍天,是打獵的好天氣
身為主人,趙封自然主動開口,「就是這兒了,大家準備好各自打獵去吧,記得天黑前回來。」
趙勤馬上就策馬奔出去。
趙封在後面大叫,「六弟,小心。」
「大哥,我們比賽誰能先獵到鹿。」趙勤的聲音遠遠傳來。
趙封對著蘇子珪拱拱手,「舍弟太頑皮了。」
蘇子珪禮貌的拱手,「趙六爺年紀小,難免。」
不遠處就是向清越,正在扶趙芳霏上馬——原來小沒良心的銀子在半路都被劫了,想罵她活該,但又罵不下去。
考進士前,他說要專心功名,不娶平妻。
有了官位,則改說,蘇家既然表示大少夫人在佛寺念經,那這時候就不好另娶新人,不然顯得薄幸。
眾人只道他飽受考試折磨後脾氣變得古怪,卻不知道原因很簡單︰沒遇上喜歡的。
如果有遇上喜歡的,他真不排斥娶個平妻,可是一直沒有。
他就是還想著向清越那個小混蛋。
到底為什麼要走啊,他考不上進士這件事情,對她真的那樣難以忍耐嗎?然後又覺得自己沒出息,一個女子而已,也值得這樣想。
但就是想啊,他嘴上不說,可心里知道。
那日在水榭听到她的聲音,不是不意外,原本也以為是聲音相似而已,一轉頭卻發現是她,她裝作不認識,他當然也裝得不認識。
只是後來還是忍不住,讓葉嬤嬤去打听了。
他心想,離開蘇家卻給別人當丫頭,這樣的日子舒服嗎?但是即便知道她過得辛苦,他也沒覺得高興的感覺。
她好,他會不高興。
她不好,他也會不高興。
總之她怎麼樣,他都會不高興……
「蘇大人,我們走吧。」趙熙策馬過來。
趙熙家里想走皇商,但京官不好認識,朝廷有令,除非本是親戚往來,否則京官不得與地方官結交。
這次蘇大人奉命南下,是老天給的運氣,只要蘇大人高興了,回去跟司農卿美言幾句,那他們秦縣趙家還不飛黃騰達。
蘇子珪看到趙熙,又想到趙熙說向清越。
「也不瞞蘇大人,我對這丫頭有心思,自然對她與眾不同。」
「這丫頭是活契,她不願,我也拿她沒辦法。」
想到向清越都已經是丫頭了,脾氣還這樣拗,莫名有種奇怪感覺,有點不愉悅,但又有點輕快……別想了,蘇子珪。
他拉住韁繩,雙腳一夾,策馬而出。
向清越覺得這真的是一座寶山,連趙熙那種肉腳都可以獵到兩只兔子,回來還得意洋洋跟她炫耀,「半夏你看,我獵的兩只兔子。」
向清越心想,那有啥,我以前在鄉下,一次出門至少打個四五只。
但實在懶得跟他說話,只好敷衍,「是,請問堂少爺是要烤來吃,還是煮湯?」
「把皮剝下來,給你做個兔毛圍巾可好?」
「奴婢只是個下人,不好用皮毛,皮毛那是小姐們才能用的東西。」
「那有什麼,我去跟堂祖母說一聲,堂祖母肯定會答應我的。」
向清越大驚,「不用、不用、不用,不如奴婢給您剝下來,拿回去送給堂少女乃女乃吧,少女乃女乃拿到一定很興。」
趙熙一臉別提的表情,「不用,她那人俗氣得很,不配用兔毛這麼可愛的東西。」
向清越心想,張氏真可憐,嫁給這樣一個沒良心的東西,張氏為了這個豬哥老公還上過趙家,想讓自己點頭過門呢。
想到自己被這種豬哥看上,也實在高興不起來。
唉,這趙熙真的很煩,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懂,吃香喝辣什麼的,她真的不希罕啊,她要的是真心,真心。
「半夏,你就收了我這兔子毛吧,看你戴著,我會高興的——」
「趙少爺獵到了什麼?」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打斷了趙熙。
向清越一听,內心一陣哀嚎,前有趙熙、後有蘇子珪,看來她今日犯沖,早知道會這樣,今天出門就上個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