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農夫人(下) 第10頁

「嬤嬤說的不是那個。」葉嬤嬤手上一用勁,「嬤嬤說的是向姑娘。」

「向清越?她怎麼了?」

「大少爺昨晚醉了,喊了向姑娘的名字。」

簡單幾個字,听在蘇子珪耳中卻不是那一回事,第一時間就是否認,「不可能。」

「嬤嬤怎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這……也是,葉嬤嬤沒那樣無聊,自己真喊了向清越?對那小沒良的念念不忘?

自己還想著她?不,不是的,一定是喝醉前只看到她的關系——蘇子珪一邊否認,一邊又有種被看透的尷尬。

自己這幾天的裝模作樣,不都是因為在水榭上看到她嗎?

葉嬤嬤一邊揉,一邊勸,「大少爺這麼孝順的孩子,卻不願听大夫人的話,娶房家表小姐,不都是因為心里還想著向姑娘?」

蘇子珪想都不想就否認,「我只是不喜歡房玉蘅,那跟向清越有什麼關系?」

「二少爺娶宣和郡主,難道是因為喜歡宣和郡主嗎?三少爺娶嫁過人的香山縣主,不也明白因為縣主有個公主母親,自己娶了,眼見就能攀上皇家。大少爺已經是大人了,又哪里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喜歡與否,從來都不是衡量正妻的標準,大少爺是嬤嬤帶大的,嬤嬤還會不懂少爺,少爺氣向姑娘,但又放不下,才會這般別扭。」

「我不是還喜歡她,我只是想等一個喜歡的……」蘇子珪口是心非的說。

沒錯,母親是一直希望他娶房玉蘅,可是他不想啊,金小姐、溫小姐、尉遲小姐,他都不喜歡。

妻子很重要,是要共度一生的人,他必須好好挑選,然後彼此都一心一意。

從小,他看著母親怎麼斗房姨娘,古姨娘、王姨娘,也看著嬸娘如何整治白姨娘,蘇家著似平靜,大宅後一片齷齪。

可是父親跟叔父永遠裝作不知道,初一十五,蘇家要一起吃飯,白姨娘臉上偶有傷痕,叔父都假裝沒看到。

他小時候,房姨娘曾經掉過孩子,當時無賴是母親下的手,父親心疼房姨娘,氣得要金聲侯府給交代,後來是侯府的老夫人親自出馬這才水落石出——孩子是自己掉的,房姨娘想著掉了都掉了,不如誣賴大夫人一把。

母親為此把房姨娘打個半死,當時蘇子凱跟蘇子東在祖母那邊求情,祖母說她不管,至于自己親爹則因為自己鬧到金聲侯府,自覺沒臉,所以不出面,任由自己心愛的表妹被打鮮血淋灕。

蘇家後院,就是這樣亂七八糟。

他小時候就想過,為什麼爹要娶姨娘,只有母親一人不行嗎?他們一家四口快快樂樂生活多好,而且父親如果不娶姨娘,母親說不定還會給他添弟弟妹妹,一家人一起吃飯,想想就開心。

但只能是想想,事實上,因為母親只在乎自己,嫡妹蘇芷蓉因此跟自己這個哥哥不親,蘇子凱跟蘇子東不用說了,恨死他這個大哥的存在,蘇子振被古姨娘教得怪里怪氣,講話總是自貶身份,相處起來真的也不舒服。

至于大房最小的蘇芷紜,則是極度缺乏母愛,她的生母王姨娘一直怨她怎麼不是個兒子,讓蘇芷紜受到到了很大的傷害。

蘇子珪也覺得弟弟妹妹無辜,但不管房姨娘、古姨娘還是王姨娘,都給母親下過絆子、給父親吹過枕頭風,他無法告訴自己,姨娘歸姨娘、弟妹歸弟妹,對他來說,姨娘跟孩子是聯在一起的,他不喜歡姨娘,也不會喜歡自己的庶弟庶妹。

就因為蘇家這樣亂七八糟,他才會向往簡單的生活——下朝後回家,一妻,幾子女,一家人,一起吃飯,一起

和樂融融,而不是互相陷害,互相告狀。

「葉嬤嬤,你知道我不想娶姨娘,所以正妻一定要喜歡的才可以,其實我挺佩服蘇子凱跟蘇子東,可以娶一個完全沒見過面的,甚至明明知道朝廷背後都在笑他們靠妻,他們也不在乎。」

葉嬤嬤嘆息一聲,「二少爺、三少爺本性不壞,是被房姨娘教壞了,房姨娘這輩子只想壓大夫人一頭,所以告訴兒子權力最重要,這不是毀了兩個孩子嗎,二少爺寵愛姨娘,結果宣和那主把那懷孕的姨娘活活打死,一尸兩命啊。

「三少爺要娶香山縣主,香山縣主嫁過人不要緊,卻帶著一個兩歲兒子,還改姓蘇,成為三少爺的嫡長子,這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願意,只能說老天保佑,大少爺爭氣,靠著皇上賞賜常了七品司竹監,要是大少爺也這樣出頭,嬤嬤真要傷心的。」

「葉嬤嬤你說,蘇家這樣亂七八糟,我想娶一個喜歡的女孩子,真的錯了嗎?」

「當然沒錯。」

「我也不覺得自己錯了,與其像蘇子凱跟蘇子東那樣窩囊靠妻,我想娶個我喜歡的,和和樂樂相處,歡歡喜喜生活。」

蘇家太亂太私,大宅後面太骯髒,所以蘇子珪只想要簡單。

哪怕母親逼著他納妾,他也不願意。

對他來說,一個院子只能有一個女人,一旦多了,那就是災難的開始,輕則爭吵,重則死人。

「大少爺,您昨日喝醉了,喊了向姑娘——向姑娘雖然當時逃家,可是您喜歡她,這就夠了。」

蘇子珪喃喃自語,「我喜歡她?」

「不然不會在夢里喊人,您又不知道她昨晚子時來過——」葉嬤嬤似乎發現不對,急忙收聲。

可蘇子珪已經听得楚,「她昨晚有來?」

葉嬤嬤一臉為難,「嬤嬤老了,管不住嘴,明明答應向姑娘不說的。」

「嬤嬤你老師跟我講,不然我不明白啊,你一邊勸我,一邊又什麼都不說。」

「唉,姿和說,昨晚扶大少爺進來,都還沒躺床上就咳個不停,後來跟嬤嬤說好,我守上半夜,她守下半夜。嬤嬤剛剛喝完濃茶,就听到向姑娘在格扇外說話,嬤嬤開門一見向姑娘捧著一碗湯藥,說是少爺以前在鄉下常喝的枇杷葉水,止咳很有效,但少爺喝醉了,不太听話,還是向姑娘押著少爺,嬤嬤才把湯藥灌進去,然後向姑娘說,別提她來過。」

蘇子珪怔住,所以他不是作夢?

他真的喝了枇杷睡,真的聞到了皂莢香?

她給他熬湯藥,還過來端給他喝……

他真不懂了,向清越,你真還在乎我,當時為什麼要逃,還跟母親要了休書,甚至說了自己挨不住,那樣堅決。

蘇子珪思緒真的亂了,「嬤嬤你說,這算什麼?」

「嬤嬤只知道,大少爺夢中喊了向姑娘的名字,嬤嬤只知道,向姑娘深更半夜的海區熬枇杷葉水,給大少爺喂枇杷葉水。」葉嬤嬤苦口心勸著,「雖然我們蘇家對外宣稱大少夫人在山上念長年佛,您不能娶正妻,但平妻卻是可以的,只是您也不要,也許就是跟這向姑娘的緣分還沒斷。」

蘇子珪突然有點想笑,「可是嬤嬤,人家都說夫妻是患難與共,我第二次考進士到第三次上榜之問,那是我最難過的日子,她逃了,沒陪著我,我現在是司竹監了,又去求她回來,那我算什麼?」

說他小心眼也好,如果就這樣和好了,他沒辦法對母親交代,也會覺得不甘心,沒有一起挨苦,卻一起享福了?

這跟他想的不一樣。

照這樣來說,是不是他將來官路受挫或者得罪皇上被下放,她就又要跑了?因為挨不住。

不,不可能,他承認自己是還在意她,但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在苦難時選擇逃離。

那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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