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的樣子不太對勁,你——」
他還沒說完,砰,她整個人便倒了下去,幸虧他眼明手快扶得及時,否則她是傷上加傷了。
穆康見她嬌顏慘白,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耙情她早就怕得快昏倒了,卻好面子地強撐著……拜托,像她這樣逞強的姑娘,他還真是頭一回見。
他立刻把她抱起來,跑回雪堡。
她的身子很輕,因為神仙配的關系,尚未發育完全,像稚女敕的、含苞欲放的桃花——不對,她應該是仙人掌,桃花沒有刺,不像她,明明身子里藏了一顆柔軟的心,卻總是嘴利如刀,處處不饒人。
但避開了刺,那份溫柔又美麗得醉人。
穆康回想她撲向廢井救人的情況,心微微一縮。
誰說她對趙天源不好,整欺負他?關鍵時,她可以為他付出性命。
這丫頭只是脾氣別扭,外表好強、死不服輸,其實她很嬌柔、很需要保護,不是嗎?
他想像天殘地缺大鬧雪堡的那段時間,她一個娃兒卻得日夜保護傻傻的趙天源,讓他安全健康地長這麼大,付出的心血有多少?
穆康反省自己,他是不是被某些外在的假象蒙蔽了心靈?所以才會一直忽視她的美好。
他送她進閨房,她身上的血染在他掌間,早就干了,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腥味。
這並不溫暖,可是他的心卻咚咚、咚咚的,失序地跳動著。
沙堡主和夫人都來了,他們見女兒直的出門,卻橫著被抬進來,嚇得臉都白了。
但听完穆康的解釋,他們卻說沙貝兒做得好,沒讓沙家人成為忘恩負義之徒,不過趙天源玩出禍事,該跪祠堂還是要跪的。
穆康佩服他們一家子的重情重義,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人,應該和他們很契合才對。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是為沙貝兒心疼。
如果趙天源是這樣會闖禍的人,那與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沙貝兒,曾替他擋了多少麻煩與災禍?
她嘴里雖然總是「傻子、傻子」地喊趙天源,但事實上,她從沒疏忽自己的責任吧?
不,也許她已經不把保護趙天源視為責任了,她當趙天源是哥哥,親人間互相幫助、彼此依靠,天經地義。
所以她叫趙天源「傻子」,比不單純是諷刺,就只是普通的綽號,就像堡中也有人喜歡喊孩子狗蛋、龜孫,是一樣的道理。他們相信小孩有個平凡賤名,才能健康長大。
因此一直以來,他是不是都誤會沙貝兒了?她並不是那麼刁蠻和自私,只是一個不懂得表達真心的別扭姑娘。
穆康一邊安慰沙堡主和夫人,一邊重新替沙貝兒換藥。
罷才緊急處理傷口,沒檢查仔細,現在一看,那道將近四寸的傷口蜿蜒過她的左臂,要是刺得再深一些,她的手豈不要被刺穿?
他的心頓時疼了起來,這麼嚴重的傷,她一定很痛吧?
沙夫人嚎啕大哭,她哪里見過這麼恐怖的傷口?
「穆大夫,我女兒……她的手不會有事吧?」沙堡主怕沙貝兒一只手臂就這麼廢了。
「放心。」穆康取出藥箱,拿出針線和三瓶藥膏。「我會治好她的,而且一點疤痕也不留。」她今天的表現真讓他欣賞,他決定了,要用最好的藥、最好的方法,讓她不受痛苦地痊愈。
他先截了她的昏穴,以免縫合傷口時讓她吃苦頭。
但當他第一針下去——
「啊!」沙夫人倒頭便暈了。
穆康看向沙堡主,也是雙腿發軟、臉色青白。
很顯然,這一家人都有怕血的毛病,不過程度輕重罷了。
為免他們在這里礙手礙腳,穆康好話說盡,終于把他們都哄出去了。
然後,他開始為沙貝兒縫合傷口。不知道怕血這毛病是不是會傳染,他一針下去,居然也是一陣頭暈心悸。
針刺入她的手臂,怎麼仿佛刺在他的心上一樣?
他的身體清楚地感受她的疼痛,不知不覺,他的目光溫柔了。
為了不在她手臂上留下疤痕,他縫得非常仔細,四寸長的傷,他縫了半個時辰。
期間,她一度差點痛醒,額頭滲出一片細密的汗。
「放心吧,很快就好了。」他不停地安慰她,又一次點住她的昏穴。
其實點穴止痛並不好,他師父有味藥,可以徹底麻醉一個人,就算將其開膛破肚也不感覺疼痛,但那藥太難煉,他又一直仗著自己皮粗肉厚,不怕疼痛,便將藥方丟著,從來不踫。
可這回見沙貝兒疼成這樣,他發誓,就算是太上老君的九轉金丹,他也要試著煉出來,再不讓她受這種苦。
傷口縫完,穆康又為她上藥、包扎,並命僕人取來熱水,親手為她拭去頭臉泥灰,才伺候她在床上睡下。
期間,阿敏來問︰「穆大夫,你忙了一天也累了,要不要去休息,小姐由我來顧就好,若有反覆,我立刻去叫你。」
穆康搖頭。「她傷勢過重又流血過多,半夜一定會發燒,我得親自瞧著,隨時幫她診治才行。」
阿敏暗想,客房離小姐閨房也不遠,跑快一點,不過半炷香時間,差這一些時候嗎?
她發現,自從穆康抱著小姐回來後,態度似乎有些改變了。本來當她是刁蠻千金,避之唯恐不及,現在他神情溫柔,對小姐也關懷備至起來。
真不知今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一切改變如此之大,教阿敏非常好奇。
「對了,趙兄弟在祠堂跪著,可有人給他送飯?」穆康問。
「剛剛才送去,但他說小姐沒醒之前,他都不吃飯了。趙公子平時最好吃的,想不到這回如此堅決。」
穆康卻知道,這是因為趙天源太關心沙貝兒了,才會做出這種事。
可惜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這樣一對未婚夫妻,真能有美好未來?他不知道。
但不曉得為什麼,穆康看著床上昏睡的沙貝兒,心卻有些酸澀。
鮑雞晨鳴之際,沙貝兒終于清醒,卻嚇得差點從床上跌下來。
穆康趕緊把她扶起來。「你做什麼?」這野丫頭,真是一刻也讓人不放心。
但她很難不驚訝啊,哪個大姑娘一覺睡醒,卻發現身邊站著個大男人,以那溫柔又關懷的目光凝視自己,她沒嚇到把舌頭吞進肚子里已經算了不起了。
「你你你——」
「你想問我為什麼在這里?」
她點頭,男女授受不親,不是嗎?他怎能隨意在她閨房留宿?
「你昨天傷得頗重,燒了半夜,所以我才留下來看護你。」他一邊說,一邊牽起她的手號脈。
他的手好大,襯著她的柔荑分外嬌小,就跟大人和小孩一樣。
她的心底在流淚。都治療這麼久了,為何她的身子還是不見成長——嗯,其實是有,可長得也太慢了,她好想快快長大,成為一個可以和他匹配的大姑娘。
「木頭,」她突然問︰「有沒有哪種藥吃了,可以讓人迅速長高的?」
「有。」這丫頭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讓他忍不住想挫挫她。「魂飛魄散不只可以令人長高,還能長胖,一直膨脹下去,直到整個身子炸成碎屑為止。」
她打個哆嗦,這世上的怪藥也太多了。
穆康放開她的手腕,又檢查她的傷口,滿意地點頭。
「嗯,恢復得不錯。記住,別隨便踫水,保你三個月內痊愈,連一點疤都不留。」
「不會留疤?」她太開心了,忍不住撲向他。「木頭,你實在是太厲害了,你絕對是天下第一神醫!」
他接住她柔軟的身子,那股帶著藥味的香氣震懾了他的心弦。
為什麼會這樣?為何摟著她,他居然感到一種安心、放松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