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婆子一個人生活了幾年,突然多了個孫女,自然疼愛非常,祖孫兩人吃住都在一起,從沒人想過要去另一個屋子。
現在救了這人,便擱置在這空屋里,田老頭以前用的舊枕頭、舊被子拿出來打一打倒還可以用,只是燒炭盆子花錢,但想著一條人命呢,總不能為了省炭錢,把人命陪進去,鄉下人迷信,相信做好事會有好報,菩薩都看著呢。
「田婆子!」屋外有人大喊,「在不在,開門哪!」
田婆子站了起來,「是牛婆子,我去看看。」
第二章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2)
田婆子離開後,向清越又仔細看了那人,不得不說歐陽大夫的藥還是厲害的,這吃下去也沒多久,皮膚已經有點人色,不再是那樣的死白。
心想,不管你是誰,都快點醒過來,我家窮,可沒辦法長期照顧一個病人。
床上那人突然咳了起來,向清越連忙給他拍拍。
他夢囈般的發出一點聲音,咳了一陣子後,終于又睡去。
這時候田婆子也進來,笑說︰「牛家那個剛出生的崽子這幾天夜哭不停,牛婆子來跟我要紅紙貼床頭。」
向清越奇怪,「是不是病了?」
牛家那剛出生幾個月的小女圭女圭她見過幾次,好吃好睡,乖得很。
「沒有,是大妞前幾天不小心砸了碗,發出大聲響,崽子大概嚇到了,從那日開始夜哭,錢婆子說貼紅紙有用,牛婆子這才到我們家來問問,家里剛好有,就分了一些給她。」田婆子邊說,邊把手中的紅紙糊上些米漿,然後也貼在那人的床頭。
向清越笑了起來,「外婆人真好。」
「既然錢婆子說貼紅紙有用,那就試試,也給他貼一個,希望他快點醒。」
陽光透過紙窗穿了進來,連下了好幾天的雨,這太陽難能可貴。
向清越突然想到,「哎呀,我衣服還在河邊呢,差點忘了,要不是看到出了太陽都忘了這事情,外婆,我去拿衣服,去去就回。」
第四天,向清越化了最後一顆丹藥給男子,心里想著,雖然不發燒了,臉色也紅潤起來,但還不醒,是不是該讓歐陽大夫再來一趟?
小心翼翼的喂完那碗湯藥,向清越用袖子給他擦了擦唇邊溢出的藥漬,心里想著,好,再等等,要是下午還不醒,就再去請歐陽大夫。
那人又咳了起來。
向清越連忙給他拍拍,輕輕的,一下又一下。
又是一陣劇烈咳嗽,那人慢慢睜了眼。
向清越眼前一亮,真好看的鳳眼,雖然還有些病中的迷糊,但配上那秀挺的鼻子,完全是個漂亮公子啊。
長得這麼好看,肯定是禍水。
「醒啦?」向清越把他扶了起來,「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像是在回答她一樣,那人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好好好,我知道了,下午我會再請歐陽大夫過來的。」
那人似乎終于清醒,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又皺起眉,「我,咳咳,是誰幫我換衣服的?你家的小廝呢?」
向清越噗嗤一笑,「你看我們家像有小廝嗎,我外婆身體不便,使不上力,是我幫你換的。」
那人大驚,「你給我換衣服?」
「不然怎麼辦,你一身濕衣裳,不換肯定病下去。」
那人臉上陰晴不定,「男女授受不親,你怎可如此。」
向清越心想,沒想到救了一個貞潔烈男,心里越想逗逗他,「不過就是看個身體嘛,有什麼大不了,老實說,你的身體……還挺美的,膚滑細女敕,就像好人家嬌生慣養出來的一樣。」
男人似乎是大受打擊,又似乎是不敢相信,「你是不是想趁機讓我收了你,告訴你,就算我沒正妻,也不可能收了你的。」
向清越笑得快內傷,「不用、不用,就當我白看了一回,這事情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都不介意了,你也不用介意。」
那人臉色已經難看到一個極點,半晌,似乎是下定決心,「等我痊癒回京,你跟我一道回去吧。我是世家子弟,正妻得由父母作主,但妾室的名分,我可給你,既然……我不能不負責。」雖然是她不知羞恥在先,但自己不能沒有擔當。
向清越悶笑,原來不是漂亮公子,而是古板公子啊,「都說不用了,我認真的,我救你不是為了過好日子。」
那人狐疑,「真的?」
「當然,我當時還以為你死了呢,說了半日,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我叫向清越,你呢?」
那人猶豫了一下才回答,「蘇子珪。」
「蘇子珪,名字倒不錯,你安心養病吧,等病好再走。等你回到京城,記得把藥錢診金寄回來給我們就行。」向清越看他一臉病容,出聲安慰,「幾天沒吃東西,餓了吧,我去給你煮點粥,你運氣好,我家只養了幾只雞,今天剛好下了四個蛋,等會給你煮雞蛋粥。」
話才剛說完,蘇子珪的肚子就叫了起來。
對向清越來說,人餓了,肚子叫很正常,但蘇子珪卻是一臉萬念俱灰的樣子,似乎不能接受肚子居然叫這麼大聲。
原來有錢人家這麼有趣的嗎?幫換了衣服就得過門,肚子叫了就是丟人?
向清越憋笑,「好了好了,不用不好意思,誰肚子餓了不叫是不是,你都餓幾天了,肚子叫一點也不奇怪。」
豈知她不說還好,一說蘇子珪臉色更差。
哎喔,大少爺難伺候。
向清越看他沒有躺回去的意思,把棉被拉高蓋到他的胸口,這邊壓壓、那邊塞塞,用被子把他包得緊緊,這才去廚房煮粥
煮粥是習慣的事情,灶子又有火星,自然十分快速,沒多久就變出一碗雞蛋粥。
向清越端著碗進來,蘇子珪伸出手,「我自己來。」
「別了,這碗重得很,你現在沒力氣拿的。」
向清越一杓一杓的吹涼喂他,蘇子珪雖然神色不太自在,但肚子真的太餓了,還是張了嘴,熱粥一入肚子,整個人都舒服了。
向清越問︰「對了,你是哪里人,我好去官府報案,讓你家人來接你。」
「我出身京城,祖父是大行台尚書令,有、有勞姑娘。」
向清越知道他肯定不太跟人道謝,所以才會這樣不自在,但也沒管太多,救他是因為自己的良心,不是為了要他跟自己道謝。
大行台尚書令,正二品呢,厲害,「我們稻豐位處南邊,你是京城人士,怎麼會到這里來?」
「我出游想增廣見識,沒想到遇見山匪,把我拋下江河……」
「你自己一人啊?」
「是。」
「沒帶隨從?」
「沒帶。」
向清越奇道︰「南邊土匪多,你怎麼敢?」
「我在京城听說天下太平,路上無匪……」
向清越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地方官為了保烏紗帽,就算有土匪也不會上報的,京城的皇帝自然覺得自己政風清明,結果就是害到蘇子珪這種世家子弟,覺得天下都沒壞人,沒想到遇到一堆狠心的。
「不要緊,都過去了,你也別多想,明天我就去城里官衙那邊把你的名字跟出身說上一說,家里肯定很快就來接人。對了,你的玉佩就放在枕頭邊,看來也挺貴重的,記得收好了。」
蘇子珪有點不太自在,「多謝你了,向姑娘。」
「不客氣。」
棒天向清越出門,卻帶回來壞消息——前陣子連續大雨,唯一往城里的路斷了,要修得等開春,天氣好才能施工。
也就是說,蘇子珪是暫時回不了家了。
他當然大受打擊,半晌都說不出話,向清越也只能安慰他,很快啦,不過幾個月的事情,只要命還在,什麼都可以等。